聽到外面遲遲沒動靜,秋嘉禾的求救的聲音也真帶哭腔了。
“爹、我、我在井里嗚……”
墻邊,少年幽幽嘆息:“過來。”
王地主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秋十六猜對了,確實不算好親事。
京城送來個燙手山芋,但這也是一飛沖天的機會,貴人指明要安氏生的女兒,和瘋了的白家大少爺定親。
夫妻倆舍不得女兒嫁給瘋子,也舍不得和白家搭上關(guān)系的機會,就想到秋嘉禾了。
安氏突然就覺得,這個便宜女兒不是恥辱了,老天爺當初之所以讓她生下秋嘉禾,正是為了如今這個機會呀。
王地主亦是如此。
他冷笑一聲,霎時變了臉:“差不多得了,你別給臉不要臉!”
這話一出,小廝們蜂擁而上,把秋十六團團圍住。
雖嫌棄攪屎棍,但這次可是老爺?shù)拿睢麄儾桓疫`抗。
秋十六不僅沒怕,反而也冷笑一聲,他這么些年,也不是吃素的。
叉腰大喊了聲:“兄弟們,都來了沒有?”
再不來,他就要挨揍了!
“來了來了!”
四五個流里流氣漢子,背著里正闖進來了。
里正老頭在漢子背上罵罵咧咧:“你們幾個,這是做啥喲,我這一把老骨頭都讓你們顛散了,慢點,慢點…….”
現(xiàn)在家家戶戶缺糧,他也餓得不行,正擱家躺著省力氣呢,莫名就被這幾個不知輕重的后生仔強行背過來了。
秋十六立馬換了副模樣,好不可憐的喊:“里正叔啊,您可得為我做主呀,王家偷孩子啊!我來找我閨女,瞧瞧,他們一個個的,還要把我圍起來打!”
王地主面色微變,給小廝們使了個眼色。
小廝們散開了些。
里正老頭對兩家恩怨很是清楚,聽完來龍去脈后,當即蹙眉。
王地主笑呵呵開口:“關(guān)里正,不是他說的那樣,我家夫人也是為了秋丫頭好……”
秋十六聽不下去,直接打斷:“好個屁,讓六歲丫頭當童養(yǎng)媳是好事?”
這話,就算王地主都不能厚著臉皮應(yīng)。
就算再不看中閨女,也很少有人家送去當童養(yǎng)媳的,因為在婆家沒地位,一輩子抬不起頭。
里正老頭嘆了口氣,看向王地主:“你這和拐孩子有什么區(qū)別?人人都學你,豈不亂了套了,差不多得了,抓緊把孩子交出來?!?/p>
秋十六和秋丫頭,都是自個村的,該幫的時候還得幫。
況且,這事確實是王地主越界了。
王地主之前想用錢打發(fā)秋十六,就是不想引出里正,把事情鬧大了。
別看他是地主,在這村里待著,也得和里正打好關(guān)系。
可讓他把搭上貴人的機會拱手讓出去,不可能。
等親事一結(jié),好處下來,什么里正,他都不用放在眼里。
“關(guān)里正,這當童養(yǎng)媳是不是好事,也得看是給誰家當啊!”他壓低了聲音,湊近手指往天上指了指:“對方,那是上面京城的大人物,住的是好幾進的大宅院,秋丫頭嫁過去,也不用做活,過的就是錦衣玉食的日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秋丫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送往京城了,怎么能回來呢……”
秋十六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連話都聽不真切了。
手中的攪屎棍“咣”的一下敲到王地主腦門,目眥欲裂:“誰讓你把我閨女送走的?誰讓你送的??!把我閨女還我!”
王地主本就脾氣不好,剛才就想收拾秋十六,沒收拾成,現(xiàn)在反倒被打了一下,霎時大怒。
“你敢打我?!給我上,打死他!”
小廝們面露兇光,齊齊沖了上去。
秋十六跟看不見似的,額頭青筋暴起,紅著眼緊盯王地主,發(fā)了瘋似的舉著打屎棍揍他!
嘴里嘶吼著:“還我閨女,還我閨女!你憑啥送走我閨女!”
攪屎棍上的屎,幾乎全落在了王地主頭上,他被打懵的同時,也被熏懵了,生氣的狼狽閃躲。
“都是廢物嗎,還不快打死他!”
小廝們發(fā)了狠,提起拳頭往秋十六身上招呼,有的還蓄力朝著他腰上、后背猛踹。
無數(shù)拳打腳踢落在身上,秋十六像感覺不到疼似的,不理會他們,只盯著王地主揍。
秋十六的狐朋狗友們,見兄弟被欺負,嚎叫著沖了進來,擼起袖子就幫忙,嘴里嚷嚷:
“十六,你專心揍,剩下的哥幾個幫你!”
錢串子躲過小廝揮來的拳頭,喊:“對,打死姓王的缺德種!”
話落,他將雙指插進對面小廝的鼻孔里。
小廝痛苦的哀嚎一聲,忙躲開,鼻孔鮮血直流。
不等他罵人,身邊傳來更加撕心裂肺的哀嚎。
另一個小廝捂著襠部,眼底泛著淚花,表情痛苦而驚恐。
馬石頭掏襠,朱全咬人耳朵,另外倆也全是下三路手段。
小廝們再勇猛,也扛不住這路數(shù),雙方人馬亂作一團。
里正老頭急得不行,伸手試圖阻攔:“別打了,你們別打了,有話都好好說,想想法子,怎么把秋丫頭接回來……”
秋十六紅著眼,招招朝王地主腦門招呼,就是想接他閨女,也得知道人在哪兒吧?
不把姓王的打服了,他能老實說嗎?
一個小廝瞅準機會,猛地伸手,要搶他的攪屎棍。
秋十六干脆松手,那小廝還在用力,一下失去重心,抓著棍子往后摔!
秋十六則一把撲到王地主身上,面目猙獰,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眼中殺意盎然!
王地主瞪大眼,拼命掙扎,整張臉都紅了。
秋十六竟然動真格的!
眼瞅著夫君要被掐死,安氏慌了,想去拉人,可看到夫君頭上、身上滿是屎黃色粑粑,剛一湊近,就有濃濃的屎臭味兒,實在無從下手。
她只得大喊:“老爺、老爺,快來人救老爺??!”
井底,少年背著秋嘉禾,抓著荊棘,也到了井口。
他運氣,一拳轟出,震得井口大石板呼呼落石灰。
緊接著又是一拳,“嘭”的一聲,石板和石頭碎開一塊,零落的石塊紛紛往下掉。
白潯背著小丫頭立馬閃躲在一旁。
等石塊窸窸窣窣的掉完,猛地借力翻了上來,將小丫頭放到地上。
少年身側(cè)的手已經(jīng)鮮血淋漓。
秋嘉禾一眼就看到自己爹爹,當即激動跳起來:“爹、爹!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