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扭曲的眩暈感如同巨浪般沖擊著陳合徽的意識。陰冷潮濕的礦洞、沙蝎爬行的“咔噠”聲、彌漫的塵土與鐵銹味……所有屬于魔域焚風戈壁的感官刺激,在瞬間被剝離、撕裂。
下一秒,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不是冰冷的巖石地面,而是……帶著些許塵土和稻草碎屑的、相對柔軟的觸感。一股熟悉的、混合著老房子木料霉味、山間草木清冽氣息的空氣涌入鼻腔,瞬間驅(qū)散了魔域那股硫磺與血腥的污濁。
他猛地睜開眼。
昏黃的燈光。斑駁的土墻。墻角堆放的、他剛剛搬進來的紙箱。身下是熟悉的、有些硌人的舊藤椅。他正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半躺半坐在藤椅旁的地上,手里還死死攥著那柄沉重的、黯淡無光的**星隕之刃**!
回來了!
他真的回到了地球,回到了陳家灣的老宅!
巨大的沖擊讓他大腦一片空白,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窒息。他大口喘著氣,貪婪地呼吸著這熟悉而安全的空氣,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和剛才的脫力而不停地顫抖。劫后余生的慶幸如同溫暖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之前的恐懼和絕望。
“徽?是你回來了嗎?怎么了?摔著了嗎?”一個帶著關切和焦急的女聲從里屋傳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是樊雪!
陳合徽一個激靈,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那柄沉重的星隕之刃猛地塞進了旁邊一個敞開的、裝著舊衣服的紙箱底部!動作快得甚至有些變形。他手忙腳亂地拉過幾件舊衣服蓋在上面,剛做完這一切,妻子樊雪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了房間門口。
她穿著居家的棉布衫,圍裙還沒來得及解下,臉上帶著明顯的擔憂,快步走了過來:“我在廚房就聽見‘咚’的一聲響!你沒事吧?是不是太累了?”她伸手想扶他起來。
“沒…沒事!”陳合徽的聲音有些干澀沙啞,他借著樊雪的攙扶站起身,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試圖掩飾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剛才沒坐穩(wěn),椅子腿可能有點松了,不小心摔了一下。沒事,不疼?!?/p>
他的臉色蒼白,額頭還殘留著冷汗,身上的衣服沾滿了灰塵,甚至有幾處被礦洞石壁刮破的小口子。這副樣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沒事”。
樊雪狐疑地看著他,又看了看地上那把吱呀作響的舊藤椅,眉頭微蹙:“真沒事?你臉色好差,衣服也這么臟……你不是說去鷹嘴巖那邊看看情況嗎?怎么弄得像在山上滾了一圈似的?”
鷹嘴巖!礦洞!
陳合徽心頭劇震,魔域焚風戈壁那恐怖的景象和礦洞里的沙蝎再次閃過腦海。他強壓下翻騰的情緒,迅速編織著謊言:“咳,是去看了。那邊山路不好走,荒了好多年,全是灌木和碎石。我爬上去想看看礦洞入口還在不在,結果腳下一滑,蹭了點灰,還掛破了衣服。沒事,就是虛驚一場?!彼M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自然,但手心卻全是冷汗。
樊雪仔細打量著他,目光里充滿了心疼和憂慮。她沒有再追問細節(jié),只是嘆了口氣,伸手幫他拍打著衣服上的灰塵:“你呀,就是太要強??瓷阶o林這活兒,聽著清閑,真干起來也不容易。別太拼了,安全第一。先洗把臉,換身衣服,飯快好了。小凡和小燦都等著你呢。”
“好,好,我馬上去?!标惡匣杖缑纱笊?,連忙點頭,不敢再多看妻子那關切的眼神,轉(zhuǎn)身快步走向廚房邊的水槽。冰涼的山泉水潑在臉上,稍微驅(qū)散了一些混亂和疲憊,也讓他的思維清晰了一些。
他回來了。帶著那柄來自魔域、沉重無比的星隕之刃回來了!
剛才那瞬間的回歸,似乎與他強烈的思鄉(xiāng)情緒以及……觸碰星隕之刃上的魔晶碎片有關?
魔域……是真實存在的!而自己,似乎擁有了在兩個世界間穿梭的能力?盡管這能力目前看來完全不受控制,充滿了未知和兇險。
巨大的謎團和隨之而來的可能性沖擊著他。但同時,一個更現(xiàn)實、更迫在眉睫的問題也浮上心頭——錢!
失業(yè)帶來的經(jīng)濟壓力并未因這場離奇遭遇而消失,反而因為需要隱藏秘密而變得更加棘手。看山護林那點微薄補貼,杯水車薪。
他一邊心不在焉地用粗糙的毛巾擦著臉,一邊下意識地摸了摸褲兜。里面似乎有點硌人的東西。他掏出來一看——是幾粒米粒大小、混雜著沙礫的**暗黃色晶體**!它們在昏黃的燈光下,折射出微弱而奇異的、仿佛內(nèi)部有熔巖流動般的光澤。
**魔晶沙!** 在礦洞躲避沙蝎時,他情急之下?lián)渑?,褲兜里不知何時灌進了礦洞地面的沙土。而這其中,竟然混雜著幾粒極其微小的魔晶沙!
游戲里的知識告訴他,哪怕是最低級的魔晶沙,也蘊含著遠超地球常規(guī)能源的能量!如果……如果這東西在地球也有用……
一個大膽的、帶著強烈求生欲和一絲野心的念頭在他心中萌芽。
飯桌上,氣氛有些微妙的安靜。昏黃的燈泡下,簡單的家常菜冒著熱氣。長子陳小凡,一個十歲左右、眼神沉靜的男孩,默默地扒著飯,偶爾抬眼偷偷打量父親,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幼子陳小燦,約莫五六歲,則顯得無憂無慮,小臉埋在碗里,吃得香甜,腮幫子鼓鼓的。
“爸爸,鷹嘴巖上面的礦洞,是不是傳說里有妖怪的那個?”陳小凡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陳合徽夾菜的手頓了一下。
“小孩子別瞎說,”樊雪嗔怪地看了兒子一眼,“哪有什么妖怪,就是以前挖礦留下的老洞,早廢了?!?/p>
陳合徽穩(wěn)住心神,盡量自然地笑了笑:“嗯,就是些廢棄的礦洞,里面黑漆漆的,啥也沒有,還都是灰。以后你們可別往那邊跑,危險?!彼桃鈴娬{(diào)了“危險”兩個字,目光掃過兩個孩子。
陳小凡“哦”了一聲,低下頭繼續(xù)吃飯,但眼神里的疑惑并未散去。陳小燦則完全沒在意,伸出小手指著盤子里的青菜:“爸爸,菜菜!”
“好,多吃菜?!标惡匣战o兒子夾了一筷子菜,心中的緊迫感卻更加強烈。他必須盡快找到在這個世界立足的方法,為了這個家,也為了……應對那個隨時可能將他再次拖入地獄的異界。
晚飯后,樊雪收拾碗筷。陳合徽借口查看老宅電路,躲進了光線昏暗的雜物間。他鎖好門,心臟再次因為緊張而加速跳動。
他從藏好的紙箱底部翻出那柄沉重的星隕之刃,小心地放在角落。然后,他攤開手心,里面靜靜躺著那幾粒珍貴的魔晶沙。
該怎么測試?
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墻角一個積滿灰塵、用來腌咸菜的舊陶罐上。陶罐旁邊,扔著一個銹跡斑斑的老式打火機。
一個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測試方法浮現(xiàn)在腦?!茻?/p>
他拿起一粒最小的魔晶沙,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著,放在陶罐底部相對干凈的地方。然后,他拿起打火機,“咔嚓”一聲,橘黃色的火苗躥起。
他深吸一口氣,將火苗緩緩湊近那粒暗黃色的沙粒。
火苗舔舐著魔晶沙。
一秒…兩秒…
就在陳合徽以為這沙粒毫無反應,心頭涌起失望時,異變陡生!
那粒米粒大小的魔晶沙,在火焰持續(xù)的灼燒下,核心猛地亮起一點極其刺目的金紅色光芒!緊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帶著硫磺氣息的**灼熱能量**驟然爆發(fā)!
“嗤——!”
一聲短促而尖銳的爆鳴!陶罐底部接觸魔晶沙的地方,瞬間變得一片通紅!甚至出現(xiàn)了一小塊細微的、仿佛被高溫瞬間熔融又凝固的琉璃狀痕跡!而那股爆發(fā)的熱浪,讓近在咫尺的陳合徽感覺眉毛和頭發(fā)似乎都傳來一股焦糊味!他下意識地猛地縮回手,打火機的火苗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熱浪沖得劇烈搖晃!
而那粒魔晶沙,在爆發(fā)了那股驚人的熱量后,仿佛耗盡了所有能量,原本暗黃色的光澤徹底消失,變成了一小撮灰白色的、毫無生氣的粉末。
成功了!
陳合徽的心臟狂跳起來,不是因為驚嚇,而是因為巨大的狂喜!雖然只有一瞬間,但那爆發(fā)出的恐怖高溫,遠超任何已知的化學燃料!這絕不是地球上的物質(zhì)!它的能量密度高得驚人!
他顫抖著手,拿起旁邊一根廢棄的小鐵釘,試探著戳了戳陶罐底部那片熔融的琉璃狀痕跡。堅硬!這意味著瞬間溫度高得可怕!
這魔晶沙……是寶貝!蘊含著恐怖熱能的高效能源!
巨大的經(jīng)濟價值和隨之而來的可能性,如同電流般瞬間貫穿了陳合徽的全身!失業(yè)的陰霾,房貸的壓力,仿佛在這一刻被這粒小小的晶體點燃,燒出了一個充滿希望、但也必然伴隨著巨大風險的未來!
他緊緊攥住手心剩下的幾粒魔晶沙,感受著它們沉甸甸的墜手感,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有發(fā)現(xiàn)寶藏的興奮,有對未知力量的敬畏,更有對魔域那無盡危險的深深忌憚。
就在這時,雜物間外傳來陳小凡帶著一絲困惑的聲音:“爸爸?你在里面嗎?剛才……好像有股燒焦的味道?還有……好亮的光?”
陳合徽悚然一驚,連忙將魔晶沙藏好,迅速收拾現(xiàn)場,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臉上努力維持著平靜:“沒事,小凡,爸爸在試一個舊打火機,可能有點漏氣,火苗躥高了點??烊ニ?。”
陳小凡站在門口,清澈的眼睛看著父親,又看了看雜物間里面,最終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回了自己房間。
陳合徽靠在門框上,看著兒子小小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雜物間角落那柄來自異界的重劍,心中百感交集。
回家的路找到了(盡管方式詭異),生存的希望似乎也出現(xiàn)了微光(魔晶沙)。但這僅僅是開始。鷹嘴巖下的礦洞,連接著的不再是廢棄的礦道,而是一個充滿怪物與機遇的恐怖世界。
他握緊了拳頭。為了守護這個家,他必須利用這穿梭兩界的能力,也必須……學會在魔域活下去!
夜深人靜,老宅重歸寂靜。陳合徽躺在久違的、卻無法帶來安全感的床上,聽著身邊妻子均勻的呼吸聲,毫無睡意。魔域戈壁的赤色天空、沙蟲的巨口、沙蝎的尾刺、星隕之刃的冰冷觸感、魔晶沙爆發(fā)的高熱……各種畫面在腦海中翻騰。
而在隔壁房間,熟睡中的陳小凡,小小的眉頭卻緊緊蹙起。他陷入了一個短暫而混亂的夢境:一片暗紅色的天空下,巨大的、布滿利齒的恐怖口器(沙蟲?),還有……一只沾滿灰塵和暗紅色污跡(血跡?)、緊緊握著什么沉重東西的手(父親的手?)……畫面破碎而壓抑,讓他即使在夢中,也感到了莫名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