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汽車工廠的天臺上，齊小飛盯著筆記本電腦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久久未能落下。屏幕上是一張復(fù)雜的圖紙——"調(diào)諧裝置"的完整設(shè)計。三天前從星穹科技逃出來后，他們一直藏身在這座郊外廢棄工廠里。
"需要咖啡嗎？"
林志鵬的聲音讓齊小飛猛地合上電腦。胖子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速溶咖啡走過來，黑眼圈重得像熊貓——這幾天他負責(zé)輪流守夜，幾乎沒怎么睡。
"謝謝。"齊小飛接過杯子，熱氣氤氳中聞到熟悉的苦澀香味?，F(xiàn)代世界的咖啡，比修仙界的靈茶更讓他感到真實。
林志鵬靠在生銹的欄桿上，望向遠處城市的燈火："楚仙女的資料破解得怎么樣了？"
齊小飛抿了一口咖啡，燙得舌尖發(fā)麻："還在進行。她留下的古籍是用'守書人'密文寫的，需要時間翻譯。"
這是謊言。實際上，他昨晚就已經(jīng)破解了全部內(nèi)容。那些古老的文字揭示了一個殘酷的真相：調(diào)諧裝置需要以天啟靈體為祭品才能生效。換句話說，阻止兩個世界碰撞的唯一方法，就是他的死亡。
"齊哥..."林志鵬突然壓低聲音，"你最近有點不對勁。自從看了那些古籍，你就老躲著蘇仙女，連藍璃找你玩都不理。"
齊小飛握緊咖啡杯，熱度透過陶瓷灼燒掌心："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想清楚。"
"是關(guān)于調(diào)諧裝置的代價吧？"林志鵬一針見血，"阿姨那天沒說完的話。"
齊小飛手一抖，咖啡灑在褲子上。他抬頭看向死黨，發(fā)現(xiàn)那雙平日里嬉笑的小眼睛里閃爍著罕見的銳利。
"胖子，你..."
"我不傻。"林志鵬嘆了口氣，"科幻片里這種救世裝置不都需要犧牲點什么嗎？要么是命，要么是真愛。"他頓了頓，"所以...是哪種？"
遠處傳來腳步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蘇沐晴走上天臺，夜風(fēng)吹拂她的長發(fā)——為了方便行動，她換上了林志鵬不知從哪搞來的運動裝，看起來像個清冷的大學(xué)生，只有腰間的長劍提醒著她來自另一個世界。
"阿姨找你。"她對齊小飛說，語氣平淡得不自然。
自從電梯里那個吻后，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反而變得微妙起來。齊小飛刻意保持距離的行為顯然傷害了她，但他別無選擇——如果注定要犧牲，不如讓她早點習(xí)慣沒有自己的日子。
"好。"齊小飛起身，電腦緊緊夾在腋下。經(jīng)過蘇沐晴身邊時，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像是雨后的青草。這個味道他會記到生命最后一刻。
"齊小飛。"蘇沐晴突然叫住他，"我們談?wù)劇?
林志鵬識相地溜走了。天臺上只剩下兩人，和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在躲我。"蘇沐晴直截了當(dāng)，"為什么？"
齊小飛盯著自己的鞋尖："沒有。只是...有很多事要處理。"
"看著我說話。"蘇沐晴的聲音帶著微微顫抖。
他抬起頭，對上那雙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月光下，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唇瓣因為緊咬而泛白。這樣倔強又脆弱的蘇沐晴，讓他心臟絞痛。
"是因為那個吻嗎？"她問，"如果你后悔了..."
"不！"齊小飛脫口而出，"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什么？"
真相在舌尖打轉(zhuǎn)，又被他硬生生咽下。告訴她實情只會讓分別更加痛苦。"我只是需要一些空間。兩個世界的命運壓在我肩上，你明白嗎？"
蘇沐晴后退一步，像是被扇了一巴掌："我明白了。"她轉(zhuǎn)身走向樓梯，背影挺拔如劍，"不打擾你了。"
齊小飛想追上去，想抱住她告訴她一切，但最終只是站在原地，任憑夜風(fēng)帶走她留下的最后一絲溫度。
......
工廠地下室里，齊雨晴正在整理從星穹科技帶出的資料。這個曾經(jīng)的車間被改造成了臨時實驗室，墻上貼滿了設(shè)計圖和筆記，中央工作臺上擺放著半成品的調(diào)諧裝置原型。
"媽。"齊小飛走下樓梯，"你找我？"
齊雨晴抬頭，眼角的細紋在燈光下更加明顯。這三天她恢復(fù)了不少，但囚禁二十年的痕跡無法輕易抹去。"來看看這個。"她指向工作臺上的一個球形裝置。
齊小飛湊近觀察。球體由兩個相互嵌套的金屬環(huán)組成，表面刻滿微小的符文，中央懸浮著一顆青色晶體——與VR設(shè)備中的那種相似，但純度更高。
"初步完成的'調(diào)諧核心'。"齊雨晴輕聲解釋，"還差最后一步：往生花的提取物，以及..."她頓了頓，"天啟靈體的完全釋放。"
齊小飛直視母親的眼睛："需要我死，對嗎？"
齊雨晴的手猛地一顫，試管架嘩啦倒地。"你...已經(jīng)知道了？"
"楚師姐的古籍寫得很清楚。"齊小飛苦笑，"'唯靈體盡釋，方得兩界諧'。"
沉默如潮水般漫延。最終，齊雨晴長嘆一聲，跌坐在椅子上："我本該早點告訴你...但作為一個母親，我..."
"我理解。"齊小飛握住她顫抖的手，"但沒別的辦法了嗎？"
"天工文明設(shè)計了七位調(diào)諧者，每位都有不同的'諧波頻率'。"齊雨晴疲憊地解釋，"你是第七位，也是唯一能與當(dāng)前失衡狀態(tài)共振的。三百年前隕落的那位是第六位，他的頻率已經(jīng)無效了。"
齊小飛想起楚清歌犧牲前的話："楚師姐說玄霄子的本體在某個地方...會不會是關(guān)鍵？"
"玄霄子..."齊雨晴的眼神突然變得復(fù)雜，"關(guān)于他，還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她起身從背包深處取出一個小型投影儀，播放一段模糊的視頻。畫面中是一個年輕男子被囚禁在透明艙室里的景象，面容憔悴但依稀可辨——與齊小飛有七分相似！
"這是...？"齊小飛喉嚨發(fā)緊。
"玄霄子的本體，或者說，最初的玄霄子。"齊雨晴聲音低沉，"三百年前，他發(fā)現(xiàn)了兩個世界的連接點，試圖強行打開通道獲取更強大的靈力。但在實驗中出現(xiàn)意外，他的靈魂被分裂成三部分：本體被囚禁在時空裂隙中；幽冥子繼承了大部分力量和記憶；展云飛則是他派往這個世界的探子。"
齊小飛盯著視頻中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為什么...他長得像我？"
齊雨晴關(guān)閉投影，深吸一口氣："因為他是你的生物學(xué)父親。"
這個炸彈般的消息讓齊小飛踉蹌后退，撞翻了工作臺。試管和儀器嘩啦落地，在寂靜的地下室里如同驚雷。
"二十年前，我被'守書人'派往這個世界尋找解決兩界失衡的方法。"齊雨晴繼續(xù)道，聲音平靜得可怕，"在調(diào)查過程中，我意外發(fā)現(xiàn)了被囚禁的玄霄子本體。他...欺騙了我，利用我渴望拯救兩個世界的心情接近我。"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時，才意識到他的真正目的——創(chuàng)造一個同時具備兩個世界基因的后代，作為完美的'容器'。我逃走了，但為時已晚...你已經(jīng)繼承了天啟靈體的潛質(zhì)。"
齊小飛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他扶住墻壁才沒有跌倒，胃里翻江倒海，仿佛要吐出一個世紀的謊言。"所以...我存在的意義就是成為一個祭品？先是玄霄子的，現(xiàn)在是兩個世界的？"
"不！"齊雨晴抓住兒子的肩膀，"我撫養(yǎng)你是因為愛你，不是因為什么使命！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調(diào)諧裝置需要犧牲靈體時，我寧愿被囚禁二十年也不愿透露你的下落。"
齊小飛掙脫她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向樓梯。他需要空氣，需要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真相。
"小飛！"齊雨晴在身后喊道，"還有希望！古籍中提到過另一種可能性——如果能找到'第七位調(diào)諧者'留下的'諧波密鑰'，或許能改變調(diào)諧頻率，避免犧牲！"
但齊小飛已經(jīng)沖上樓梯，聽不見最后這句話了。
......
工廠外的空地上，藍璃正在適應(yīng)她新生的雙腿。遠古血脈覺醒后，她的魚尾可以自由轉(zhuǎn)化為人類下肢，只是走路還不太穩(wěn)當(dāng)。
"小心！"林志鵬扶住差點摔倒的鮫人公主，"要不休息會兒？"
藍璃搖搖頭，倔強地繼續(xù)練習(xí)。陽光下，她的藍發(fā)如同流動的海水，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小郎君最近怪怪的，"她突然說，"都不理我了。"
林志鵬嘆了口氣："他壓力大。拯救兩個世界什么的..."
"不只是壓力。"藍璃敏銳地指出，"他在疏遠蘇姐姐。每次蘇姐姐靠近，他就找借口離開。"她眨眨眼，"在我們鮫人族，這通常意味著雄性有了新歡。"
林志鵬差點被口水嗆到："啥？齊哥？不可能！他對蘇仙女那是..."
話音未落，齊小飛從工廠后門沖出來，臉色蒼白如紙。他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兩人，徑直走向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跪在地上干嘔起來。
"小郎君！"藍璃立刻蹣跚地跑過去，"你怎么了？"
齊小飛勉強擺手示意沒事，但額頭上全是冷汗。藍璃不由分說扶住他，用手帕擦拭他的臉。從林志鵬的角度看，兩人姿勢親密得可疑。
尤其是當(dāng)蘇沐晴恰好從工廠另一側(cè)走出來看到這一幕時。
林志鵬想出聲提醒，但為時已晚。蘇沐晴站在原地，手中的礦泉水瓶啪嗒掉在地上。她的表情像是被人當(dāng)胸刺了一劍，但很快又恢復(fù)成往日的冷峻。
"打擾了。"她轉(zhuǎn)身就走，速度快得像在逃跑。
齊小飛抬頭只看到一個遠去的背影："師姐？"他想追上去，卻被藍璃拉住。
"讓她靜一靜吧。"藍璃輕聲說，"你最近傷她夠深了。"
齊小飛痛苦地閉上眼睛。這樣也好，誤會總比知道真相后的悲痛強。
......
夜幕降臨，工廠里的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蘇沐晴不知去向，齊雨晴在地下室繼續(xù)研究，林志鵬負責(zé)警戒。齊小飛獨自坐在裝配車間里，面前攤著古籍的譯文和調(diào)諧裝置圖紙。
"找到你了。"
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齊小飛抬頭，看到楚清歌——或者說，楚清歌的靈體——飄在半空中，半透明如煙似霧。
"楚師姐？！"他驚得站起來，"你不是..."
"燃燒元神不代表魂飛魄散。"楚清歌的靈體落在工作臺上，"守書人有秘法保存一縷殘魂，只為傳遞重要信息。"
她指向古籍中的一段文字："我查到了'第七調(diào)諧者'的下落。她不是別人，正是蘇沐晴的生母——也就是齊雨晴在修仙界的師姐，蘇婉兒。"
齊小飛瞪大眼睛："什么？那蘇師姐她..."
"蘇沐晴繼承了部分調(diào)諧血脈，但不足以承擔(dān)使命。"楚清歌繼續(xù)道，"關(guān)鍵在于她頸間的玉佩——那是第七調(diào)諧者留下的'諧波密鑰'，能重新校準裝置頻率。"
希望如煙花般在齊小飛心中炸開，但很快又熄滅："但展云飛說過，玉佩被用作空間錨點了..."
"正因如此，它現(xiàn)在與兩個世界都建立了連接，正是完美的調(diào)諧媒介。"楚清歌的靈體開始變淡，"時間不多了...玄霄子已經(jīng)..."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靈體如煙消散。與此同時，工廠外傳來刺耳的剎車聲和擴音器的喊話：
"里面的人聽著！你們被包圍了！立刻雙手抱頭走出來！"
齊小飛沖到窗邊，心臟驟?！S外停了至少十輛軍車，全副武裝的特種部隊正在建立包圍圈。更可怕的是，幾輛印有"昆侖實業(yè)"標(biāo)志的黑色SUV停在后方，展云飛站在車頂，手持擴音器。
"齊小飛！"展云飛的聲音經(jīng)過擴音器扭曲得如同惡鬼，"你以為躲在這里就安全了？看看新聞吧！"
林志鵬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舉著手機："齊哥！大事不好！"
手機屏幕上正在播放新聞直播，標(biāo)題觸目驚心：《恐怖分子制造空間異常，軍方全力圍剿》。畫面中是城市上空出現(xiàn)的詭異裂縫，以及驚慌逃竄的人群。記者聲稱這是某種高科技武器造成的，而幕后黑手正是一名叫"齊小飛"的前星穹科技員工。
"他們顛倒黑白！"林志鵬氣得發(fā)抖，"明明是昆侖實業(yè)在搞鬼！"
"不，那些裂縫是真的。"齊小飛臉色鐵青，"兩界碰撞已經(jīng)開始了...我的靈體最近幾次失控可能加速了過程。"
地下室的齊雨晴和蘇沐晴也聞聲趕來。蘇沐晴臉上還有淚痕，但此刻已恢復(fù)戰(zhàn)斗狀態(tài)："我們被出賣了？"
"應(yīng)該是追蹤到我們的電子設(shè)備。"齊雨晴分析道，"軍方被昆侖實業(yè)利用了。"
外面的喊話越來越嚴厲，威脅要強攻工廠。齊小飛迅速做出決定："分頭突圍。媽，你帶胖子和藍璃從下水道走；師姐，你負責(zé)引開—"
"夠了！"蘇沐晴突然爆發(fā)，"別再一個人扛所有責(zé)任！我們是一個團隊！"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車間里回蕩，所有人都愣住了。齊小飛從未見過她如此激動的樣子——眼眶發(fā)紅，胸口劇烈起伏，握劍的手因用力而發(fā)白。
"蘇姑娘說得對。"齊雨晴平靜地插入，"是時候告訴你們?nèi)空嫦嗔恕?
她從懷中取出一塊晶瑩的玉簡，與齊小飛見過的任何修仙法器都不同——它表面流動著數(shù)據(jù)流般的光紋，像是科技與仙法的完美融合。
"我并非偶然穿越到修仙界的。"齊雨晴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莊嚴，"我是'觀察者'，來自一個更高級的文明，任務(wù)是監(jiān)控世界間的平衡。天工文明是我們的前身，而調(diào)諧者是我們設(shè)計的解決方案。"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齊小飛。母親的身份比他想象的更加復(fù)雜。
"小飛是第七代調(diào)諧者，也是唯一成功的'自然適配體'。"齊雨晴繼續(xù)道，"但調(diào)諧裝置有兩種模式：一種是天工文明原版的犧牲方案；另一種是我改良的平衡方案——利用諧波密鑰重新分配靈力負荷。"
"成功率多少？"齊小飛直指核心。
齊雨晴沉默片刻："...理論值不足30%。"
"那就按原計劃進行。"齊小飛堅定地說，"用我的靈體—"
"不行！"蘇沐晴和齊雨晴同時反對。
外面突然傳來爆炸聲，工廠大門被炸開。特種部隊的腳步聲和喊叫聲越來越近。時間不多了。
齊雨晴迅速分配任務(wù)："林志鵬和藍璃負責(zé)干擾通訊；蘇沐晴保護調(diào)諧核心；小飛和我啟動裝置。目標(biāo)不是擊敗他們，而是爭取時間找到諧波密鑰！"
就在眾人準備行動時，齊小飛體內(nèi)的靈體突然不受控制地爆發(fā)。金光如洪水般涌出，在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更可怕的是，蘇沐晴頸間的玉佩也開始發(fā)光，與旋渦產(chǎn)生共鳴！
"兩界通道被強行打開了！"齊雨晴大喊，"小飛，控制住靈體！"
但齊小飛已經(jīng)跪倒在地，七竅流血。靈力暴走帶來的痛苦如同千萬根燒紅的鋼針穿刺全身。朦朧中，他看見蘇沐晴不顧危險沖進金光，伸手想要拉他。
"別過來！"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喊道，"會傷到你..."
下一刻，金光暴漲，吞噬了整個工廠。齊小飛最后的意識是蘇沐晴的手終于抓住了他的，然后世界陷入一片刺眼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