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不知歲,山下已一年。
許是到了暖春,身體不知困,心卻自然倦。
陶涯躺在某處樓宇欄前的美人榻上,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酒。
美人榻,也是陶涯一刀一刀雕出來的,觀之賞心悅目,臥之,身舒體暢。
至于為什么雕個美人榻?誰規(guī)定美人榻上不可臥男兒?
酒,則是用去年釣的魚的魚骨磨成了粉,與朱果釀制而成。
魚骨了用了九十九條魚,朱果用了九十九顆。至于其他?好像有這山上的某種草葉某種樹根,以及一些不明的東西。
主打一個“亂燉”。
至于好不好喝?
嗯,還別說,味道賊巴適,就是沒啥酒味。
至于會不會喝死人?反正陶涯沒喝死,呦呦和鵝鵝鵝也沒喝死,倒是嘰嘰嘰啄了幾口睡了仨月。
不得不提一句,其中呦呦用盆喝。嗯,用盆。
“一人獨酌花也開,一口一口又一口?!?/p>
“我醉欲眠你們滾,嗯,睡不著……”
陶涯舉著因為閑出了屁來才雕出了花來的木質(zhì)酒杯,想象著古人的風(fēng)雅,將酒倒成了一線,倒入口中。
嗯,和呦呦有得一比,倒得滿臉都是。
“砰!”
陶涯抹了一把臉,惱火的將酒杯砸在墻上,“你也滾。”
“呦呦~”
梅花鹿叫了一聲。
“嗯,早發(fā)現(xiàn)了?!?/p>
陶涯坐起身,趴在欄桿上看著山腰。
不知道多少年,都沒人走進(jìn)這霧隱山,去年今年卻接連有人來。
今年一來,還來了兩個。
至于為什么明明是三個人,陶涯卻只算兩個,因為有一個正是去年的那個小孩。
陶涯看了一眼,已經(jīng)快要臨近樓宇前的小孩,不禁嘆了一聲“福兮禍兮?!?/p>
去年那小孩得了陶涯的一枚朱果,直接跨過了內(nèi)力,凝練出了真氣。
按理說,他這般年紀(jì)就有了這等機(jī)緣,將來不說是一飛沖天,至少也能闖出一個小有名氣。
卻奈何,因福得禍。
陶涯翹起鼻尖聞了聞小孩身體中的劇毒,和其中男子腰間荷包內(nèi)殘留的毒,便猜了個七七八八。
“這便是那山中仙樓?”
三道人影爬出樹林,抬眼便是滿臉的震驚,以及狂喜。
是不是仙樓不知道,但那一男一女卻很清楚,那種紅果子,絕對不止一顆。
若不然,不可能那么輕易的就扔給一個小孩,只用來換取一些眾所周知消息。
那可是能洗筋伐髓,讓人直接擁有真氣的奇果啊。
“師兄,我們……”
一身淺淡綠衣,頭上戴著幕籬的女子,壓低聲音道。
腰間挎刀的男子給了女子一個隱晦的眼神,然后正了正衣襟,向著層疊的瓊樓玉宇拱手彎腰,高聲道:
“晚輩慶驪高離山,前來拜山,懇請前輩一見?!?/p>
聲音回蕩,不見人影。
“晚輩高離山,前來拜山,還望前輩賜見?!?/p>
沒人回答。
高離山也不著急,就那么保持著拱手彎腰的姿勢,靜靜的等待,做足了姿態(tài)。
“晚輩高菁……”
女子話音剛起,一襲白衣緩步出現(xiàn)在了三人眼中。
高離山和高菁抬眼看去,不由皆有些怔神。
無他,只因他們所識所見中無有這般人,白衣飄蕩,從霧中走出,拉起縷縷霧絲,身旁還有一頭好看到極點的梅花鹿相伴。
真是好一個瀟灑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fēng)前。
只是,在兩人的眼中,為何此人不懼半點真氣?身上更不具絲毫威勢?
莫非,并非是此間主人?又莫非,此人已遠(yuǎn)遠(yuǎn)在十三境之上?
是了,此間瓊樓玉宇不似人間,眼前人哪怕不是此間主人,也該遠(yuǎn)在十三境之上才合情合理。
高離山越發(fā)的恭敬,“高離山見過前輩?!?/p>
陶涯將手搭在呦呦的頭上,擼了擼,看了眼高離山,又看了眼高離山身邊的小孩:
“你們是來找我給他解毒的?”
果然,這人只是看似毫無真氣在身,若不然不可能一眼就看出了小孩的問題。
高離山道:“晚輩無意發(fā)現(xiàn)這孩子身中劇毒……”
陶涯卻是打斷道:“你們是怎么上來的?又用了多久?”
高離山一愣,準(zhǔn)備好的一大堆說辭被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他道:
“據(jù)這孩子說,他當(dāng)時山上,只用了半日,但晚輩此來,卻在山下大霧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一年,才得幸能見前輩。”
半天?一年。
陶涯想了想,似乎去年那小孩上山也是今天?這樣說來,難道是一年之中只有今天,外人能進(jìn)山?
“你修為如何?”陶涯突然問道。
高離山又是一怔,心想這前輩說話怎么這么跳脫?但還是說道:
“晚輩愚鈍,年已不惑,才堪堪第七境?!?/p>
愚鈍?堪堪第七境?高離山嘴上自謙,心中卻傲然,試問有多少人能在年四十突破第七境關(guān)隘?
至于眼前這個多半是在十三境的人?看似少年,豈可能是少年?
然而陶涯卻是怔了怔,這就第七境?
在陶涯眼中男子很弱,但他猜測,這樣的強弱可能是在第二三境,卻沒想到,竟是在第七境。
陶涯不禁有些索然,他揮了揮手。
高離山不明其意,正欲詢問,卻聽嗆啷一聲響,白光一閃,胸前便被一片殷紅染透。
他腰間的劍脫鞘而出,穿透了他自己的胸膛。
來不及疑惑驚懼,高離山仰天而倒。死亡來得毫無預(yù)兆。
倒下的還有他的師妹。
回環(huán)的劍,從后穿透了高菁的身體,歸入鞘中。
陶涯看了看兩人的尸體,嗯,睡得還算安詳。
“呦呦?”梅花鹿叫了一聲。
“有什么好聽的?他們難道不是想從我這里得到紅果子?”
梅花鹿:你無趣。
“呦呦~”
陶涯皺眉,看了眼已經(jīng)流了一地的血,是有點礙眼。
這時“砰砰砰”的聲音響起,卻是那小孩跪在地上,對著陶涯不住的磕頭。眼見殺人,倒是絲毫不害怕。
“我不是因為救你才殺了他們,而是因為他們是想用你來算計我的果子?!?/p>
救命之恩什么的,最是麻煩了。
陶涯再揮了揮手,兩具尸體翻滾而下,落在了半山腰。再一抬袖,一地的血消散一空。
“不過小孩兒,我可以給你解毒,但作為交換,你要去山下幫我買些東西?”
陶涯道。
小孩磕頭答應(yīng)。
陶涯隨手將兩個錢袋扔到了小孩的身前,正是高離山和高菁的。陶涯看了一眼,嚯,好富有,金葉子都有好幾片。
隨后,陶涯寫了滿滿幾頁紙,交給了小孩。
又將頭上的木簪遞到了小孩手上。發(fā)簪一入手,小孩丹田的真氣便隱匿不見。
至于解毒?朱果樹上一片葉子足矣。
陶涯揮了揮手將小孩送至半山腰。
至于為什么不直接送到霧隱山外,半山腰下的霧太濃,他看不穿。
若將小孩直接扔出去,多半會一扔一個不吱聲。
“不著急,明年的今日,你再帶來就行?!?/p>
陶涯找了把鋤頭,晃晃悠悠的騎著呦呦走向了半山腰。
挖了兩個坑,埋了兩個人,丟了兩顆朱果種子。
“今日把樹種,來年爛漫紅。”
“掛果三兩顆,你一顆我一顆……”
嗯,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