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北涼城仍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張府密室里,燈火搖曳。
“怎么回事?快天亮了,秦王府那邊怎么還沒動靜?”
王崇明肥胖的臉沉著,粗壯的手指無意識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沉悶聲響。
他們昨晚商量好了借刀殺人的毒計。
派了心腹守在秦王府附近,等蠻族夜襲的好消息。
可一夜過去,什么都沒發(fā)生。
別說慘叫廝殺,連狗叫都比平時少。
楊元慶端著茶杯,沒喝。
眼神閃爍。
“是不是那幫蠻子變卦了?或者路上出了岔子?”
趙承嗣干瘦的臉繃著,少有的凝重。
他聲音沙啞地說:“七百蠻族精銳,多隆親自帶隊,能出什么岔子?除非……”
他沒說除非什么。
屋里其他三人卻都明白了。
張伯彥的臉最難看。
昨天,張府大管家被梟首示眾,就在秦王府門前。
他壓下火氣,冷哼一聲:“那幫茹毛飲血的蠻子能有什么腦子?大概是迷路了,或者想等天亮再動手!那小畜生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
嘴上硬氣,心里卻直打鼓。
太安靜了。
死一樣的安靜,讓人心慌。
密室厚重的石門,“砰”一聲被人撞開。
一個張府家丁滾了進來,衣衫不整,臉上沒一絲血色。
聲音抖得不成樣,像剛從鬼門關爬回來。
“老……老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張伯彥看他魂都飛了,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來。
他怒喝:“慌什么!出了什么事?!”
家丁噗通一聲跪下,哭著喊:“老爺!咱們府邸……王家、楊家、趙家,宅子……全都被兵圍了!”
“什么?!”
四人像被雷劈中,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滿臉不可置信。
王崇明一把揪住家丁衣領,眼睛瞪圓,急吼吼問:“哪來的兵?!城衛(wèi)軍?!陳繼安瘋了?敢圍我們四大家族?!”
“不……不是……”家丁牙齒打顫,幾乎說不出話?!笆恰侵〉臎]見過的兵!全都穿黑甲,拿雪亮長槍!”
“黑甲軍?”
楊元慶和趙承嗣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里的驚駭。
北涼城,哪來的這樣一支黑甲軍?
張伯彥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
荒謬,不切實際。
他厲聲問家?。骸邦I頭的是誰?!看清楚了沒有?!”
家丁哆哆嗦嗦抬起頭。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外面,聲音尖利:“看……看清楚了!領頭的……就是昨天……剛到的那個秦王殿下!”
“是他?!”
“這不可能!”
四人像被雷劈中,臉瞬間白了,只剩滿眼的駭然,不敢相信。
那個被貶出京,身邊只帶一個護衛(wèi)的落魄皇子?他哪來的這上千黑甲兵?!
昨天他們還把李承昊當魚肉,結果一夜之間,魚變猛虎,把他們這幾條地頭蛇給圍了!
這反轉太快太狠,他們根本反應不過來。
“他……他怎么會有這么多人?”王崇明失魂落魄地喃喃。
張伯彥臉色鐵青。眼里怒火和驚懼交織。
他咬牙,一字一頓:“他以為圍了咱們府邸就贏了?別忘了,府里還有吳供奉!”
嘴上硬撐,心里的不安卻像毒蟲一樣,啃噬著他們,讓他們坐立難安。
————
清晨的北涼城,死一樣安靜,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四大家族府邸外的街道,清空了。
一隊隊黑甲兵將四府圍得死死的,連只蒼蠅都飛不進。
他們身穿制式黑甲,手持長槍,身形彪悍,臉冷得像冰,眼神像刀子。
身上那股肅殺氣,像剛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
隊列整齊,紋絲不動,像雕塑一樣。
跟平時那些裝備破舊、軍紀散漫的城衛(wèi)軍比,這支黑甲軍簡直不像人間軍隊。
遠處圍觀的百姓低聲議論:“我的乖乖!哪來的神兵天將?”
“看這氣勢裝備,比禁軍都威風!”
“他們圍了四大家族,犯了什么天大的事?”
“噓!小聲點!不要命了!”
膽大的伸長脖子看,一眼就看到黑壓壓的軍陣前,站著個少年。
他穿普通錦袍,不華麗,也不張揚??伤粋€人站在千軍萬馬前,卻有股讓人不敢小看的沉穩(wěn)。
人群里炸開了鍋,有好奇,有敬畏,有猜測,有興奮。
————
涼州刺史府。
陳繼安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他睡眼惺忪披上衣服,有點不高興。
“慌什么?”
衙役連滾帶爬沖進來,喘不過氣。
“大……大人!不好了!秦……秦王殿下他……他帶人把四大家族圍了!”
“什么?!”
陳繼安猛地一激靈,睡意全沒了。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秦王殿下?圍了四大家族?!他哪來的人?!”
衙役喘勻氣,急忙報:“是真的,大人!小的親眼看見!好多兵!都穿黑甲,得有上千人!把四大家族圍得跟鐵桶一樣!”
上千黑甲精兵?!
陳繼安聽著,臉上血色褪盡。
他想起昨天在秦王府,那少年說“拖出去,斬了”時的眼神。
冷漠,銳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那時以為是魯莽,現(xiàn)在才懂,那是底氣!能掀翻北涼城的底氣!
嘶——
陳繼安倒抽一口涼氣,寒意直沖腦門。
這秦王藏得太深了!
他以為是個任人揉捏的落水狗,沒想到是條過江猛龍!
四大家族……完了!
“快!備轎!”
陳繼安回過神,急忙喊。
————
張府門前。
李承昊站在那里,看著高墻朱門。
他背著手,臉色平靜。眼神淡漠。
關羽像鐵塔一樣立在他身后半步,青龍偃月刀斜拄地面,刀鋒閃著寒光,不怒自威。
千名黑甲龍騎像堵墻一樣圍著府邸。
冰冷的目光壓得府里家丁護院大氣不敢喘。
秦烈上前一步,到李承昊身側,沉聲稟報:“殿下,都好了。”
李承昊微微點頭,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告訴里面的人,本王給他們半炷香時間?!?/p>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傳進府里每個人的耳朵。
“要么,自己滾出來跪地請罪,要么,本王親自‘請’他們出來!”
張府里死寂一片。
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半炷香。
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