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許明珠抬頭，露出一張素白小臉。
太守夫人看清人后，腳步頓住。
怎么會是她！！
那個妓子！！
許明珠朝她微微一笑。
太守夫人心頭顫抖，裝作什么也沒有不知，快步走過去按下，語氣強作自然：“你方才受了風(fēng)，不宜起身?！?/p>
許明珠捂著胸口道：“夫人還是第一次關(guān)心我，之前說話好兇，傷透了我的心?！?/p>
太守夫人避開她灼灼的目光，聲音啞然。
她不怕自己說出她以前的身份嗎？
居然敢主動提。
慣會裝模作樣，當時拿走了自己五百兩銀子。
該傷心的是她吧！
“許小姐莫要說笑，我們之前未曾見過。”
許明珠“哦”一聲，又重新坐下。
安慰了幾句，太守夫人見許明珠絲毫沒有死志，心下安穩(wěn)了許多。
她要做什么，也是燕王需要頭疼的事情。
在這坐如針氈，她隨意扯了一句借口離開，許明珠沒有為難，揮手讓她走。
回去路上遇見容景，太守夫人臉立刻冷下，扯著容景往邊上走。
“娘，你松手?！比菥盁o奈跟著，衣服都要被扯松了，只能開口。
昨日才說他與明珠的事情，今日就吹了，他想著有些心痛。
太守夫人走到邊上，看了眼周圍沒人，刮了容景一眼：“你也知道我是你娘，你怎么湊上去，昨日之前，你們關(guān)系再好我都不管，昨日之后你們就不能有感情，她現(xiàn)在是燕王的人！”
燕王是君，他們是臣，沒有臣子可以惦記君主的東西！
她知道自己兒子，最害怕自己拖累別人，自十五那年神醫(yī)斷定活不過二十五后，他就不碰任何一個女子。
今日好不容易有喜歡的女子，就算是淮安侯女，她也能松口。但那也是建立在對方是個清白女子，沒有沾惹其他官司。
“你是太守之子，你不能任性行事！你之前所說不耽誤任何別人，你可忘了！”
此話已經(jīng)有些嚴重，太守夫人之前最忌諱提這個，今日為了打消容景的執(zhí)念，不得不說出口。
“娘，我自有打算?！比菥暗皖^倔著。
兩人僵持。
容景忽然咳嗽兩聲，嗆得臉色通紅。
“你又何苦？前些日子喉干未好，今日又出來吹風(fēng)，罷了罷了，都隨你去，但你切記，莫要再靠近，所行不過是行主人之責(zé)。”
太守夫人嘆氣，都是子孫債。
她能如何，這么多年了，就他一個孩子，太守也不是沒有納妾，幾年了也沒有生出其他子嗣，他們兩夫妻如此，不就是為了多弄些名貴藥材，好叫容景能活長些。
容景告罪，又安撫母親幾句才獨自回院子。
“明珠?！?/p>
許明珠聞言又流淚，不言不語，自然靠在容景懷里，就這么哭，好似失了生志。
能不能進燕王府，就在今日一舉了。
“以前也不見你這么多眼淚，水做的一般?！比菥捌铺旎拇蛄藗€趣，僵硬勾起嘴角，扯出一個牽強的笑，輕輕拍許明珠的后背，“莫哭了，眼該腫成核桃。”
許明珠抬頭，一雙婆娑的眼對上容景，好似鼓起來莫大勇氣：“阿景，你帶我走好不好，我不愿留在這，更不要去京城，爹前些日子已經(jīng)和我說了，燕王是我姐夫，我不能，我不能失了倫理?！?/p>
容景手僵了僵，想起方才母親說的話，莫要耽誤人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活不久，而明珠才剛被找回，正是淮安侯偏疼的時候，往后還有大好人生。
他剛剛想明白了。
燕王看在淮安侯面子上，不會過多苛待她，而跟了自己，不出五年她就要獨自長活，就算二嫁也再找不到門當戶對的貴子。
他不忍如此。
明珠的人生不該搭在他這一枝枯木上，她的歸宿是熱烈的萬丈紅塵。
“明珠，你且聽我說?！比菥罢Z氣生硬，強逼著自己將話說出口：“你身份已不同往日，我們，我們已不再相配……”
許明珠哭得更兇，淚水一個接一個滾出來，很快弄花整張臉，這話誰信？
“你是嫌我不干凈了？”
容景額角一跳：“明珠！”
“那就是了！不然為何不帶我走？！”許明珠不依不饒問。
容景怎么回答得了，他今日就要斷送掉她對他的念，讓她以后無后顧之憂，安安心心跟著燕王去京城過富貴日子。
萬萬不能跟著他，日日擔(dān)憂他這個病秧子何事去了。
可親自斷送愛人的關(guān)系，他如何如何都說不出口。
良久，容景目光復(fù)雜，沉重帶著痛，半邊喜歡半邊絕望。他對許明珠的期盼，隱隱超過了對二人未來的期盼。
“明珠?！比菥巴崎_許明珠，聲音生澀得可怕：“你既然已經(jīng)知曉，又何苦問個清楚明白，不如這么糊涂結(jié)束不是更好？！”
說完他不敢再看許明珠的眼，咬著牙站起身，忍著腦中暈眩和胸腔的窒息感，邁著沉重的步子往外走。
“今后，我們不必再見面，再見，你也只是燕王家眷！”
話裹挾著最寒冷的冬雪，砸在人心頭，屋子倆人都被凍得肢體生寒。
門轟然關(guān)上，許明珠愣住，半晌，凄厲的聲音砸了出來：“容景！你負我！”
容景低頭，與齊御衡擦肩而過，腳步頓了頓，拳頭死死捏著，最后，頹然松開手，毅然而然離開。
齊御衡冷著眼看完了全程，心情突然好起來了，呵，這般畏懼權(quán)勢的性子，就是許明珠所愛的？
自己那么好，許明珠眼瞎看不見，就因為不能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哭得死去活來。
甚至裝作不認識自己！
正當他進門要嘲諷兩句，打開門剎那，迎面來了一巴掌。
齊御衡瞇了瞇眼，危險看眼前的女子，臉上的痛感莫名其妙有些熟悉，一時之間又想不起。
許明珠警惕看著他，悄悄往后退了兩步，語氣生硬：“你來做什么！”
她現(xiàn)在心情波動大，還不想進下一場戲。
齊御衡忍著臉上的不適，沒給她拒絕的機會，長腿邁進兩步，迅速用胳膊擋住門，整個身子因為疲憊倚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道道：“本王做什么？倒要問你，許大小姐好大的脾氣，本王的臉是你能打的！”
不過一些日子不見，膽子就長成這樣，今日敢打他，明天還不知道鬧成什么樣。
許明珠梗著脖子，明顯不服氣，“我打的又不是你，是容景，你自個兒非要貼上來給我打，怎么能怪我？”
半點沒有她的錯。
“我這么大個人你見不著？”齊御衡嗤笑，顯然不信，他與容景再像，那也是兩個獨立的人，又不是雙胎，怎么可能分不清。
果然，許明珠心虛了，用力推了一把齊御衡，也不管他是否會摔倒，再迅速往后跑，全身躲在窗簾后。
底氣不足但氣勢足的話悶悶穿出來：“那又如何，你也該打，你就是個畜牲！”
齊御衡踉蹌一下穩(wěn)住身形，額角突突，好啊，這意思就是看見了還將錯就錯。
他一番好心勸慰倒是成畜牲了！
齊御衡氣笑，目光觸及對方，上身卷入簾子，留出一雙未穿鞋屢的白嫩小巧的腳。
天氣涼，腳失了血氣。
齊御衡目光一沉，身子不受控制，大步流星過去。
“你莫要過來！”許明珠透過朦朧窗布看見人影靠近，連忙大喊。
燕王不管她說話，一把扯出人兒，攔腰抱起。
“鞋也敢不穿?！?/p>
許明珠瞪他一眼，捂住耳朵不聽，裝成死魚僵著身子。
要不是他突然進來，自己也不會急著直接從床上跳下來，連個穿鞋襪的時間都沒有！
齊御衡感受懷里的人由柔軟逐漸變成僵硬，最后成了一根木棍。
“我不要跟著你，你和我爹說清楚！我這輩子心里只有容景！”許明珠閉著眼。
齊御衡手指收緊，心中一腔火被一桶冷水撲滅，手上動作粗暴起來，抓住許明珠的腳把鞋直接懟上去。
“由不得你，你的情郎不要你了，除了跟著本王，還能有誰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