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逝,活著的人卻要繼續(xù)前進(jìn)。
出于對黑潮難民的憐憫和對晶體貢獻(xiàn)的嘉獎,那刻夏一家能在神悟樹庭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擁有一處合適的住宅。
咚咚咚。
那刻夏整理舊物的手一頓,“請進(jìn)?!?/p>
一位須發(fā)不整但目光深邃的長者推開門,神情和藹,“你好,我是恩貝多克利斯,敬拜學(xué)派的一位老師。”
那刻夏請他入座,暫無蜜釀以白水招待。
“您也是來詢問神秘晶體的事情嗎?我想這里已經(jīng)沒有更多線索了?!?/p>
恩貝多克利斯并沒有因為那刻夏的年齡輕視他,語調(diào)低沉而溫和,“不全是,孩子,比起那個,我更想看一下你的妹妹?!?/p>
那刻夏的眼神變得警惕起來,他端詳著這位長者,仿佛在質(zhì)疑他的目的,但最終還是起身,“請跟我來吧?!?/p>
拉開臥室的房門,恩貝多克利斯第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中間,仿佛安逸睡著的孩子。
明明其他房間還是簡陋的狀態(tài),這里卻布置得格外溫馨可愛,一個大地獸玩偶放在枕頭處,跟孩子一同入眠。
是個很漂亮的幼崽,像得到了墨涅塔的賜福。
恩貝多克利斯戴上神秘古樸的眼鏡,一寸寸摸著她的頭顱,下巴,還未碰到脖子便被一雙手按住。
順著力道,他看向那刻夏,而后者毫不示弱地回望,禮貌卻又不客氣道:“或許在行動前,您需要先解釋下目的?!?/p>
恩貝多克利斯訝然,這個孩子遠(yuǎn)比同齡人更加成熟聰明,邏輯也很清晰,甚至對妹妹的保護(hù)欲也更加旺盛。
他沒有生氣反倒收回手,道:“抱歉,是我失禮了?!?/p>
“請讓我闡釋一下自己的理論。”
恩貝多克利斯組織著措辭,斟酌道:“在看完你們姐弟發(fā)言記錄后,我晝夜不停地研究神秘晶體,并對你們失去靈魂的妹妹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p>
“雖不知神秘晶體是來自哪位泰坦的造物,但我提出一個大膽的猜測,靈魂消失并不意味著死亡,你們的妹妹得到某種賜福,仍存于世,不過以我們的肉眼難以觀察到罷了?!?/p>
對神明都會質(zhì)疑的那刻夏一愣,心中第一次,[相信]比[質(zhì)疑]先一步出現(xiàn)。
“但這個猜測會推出一個很大的問題:在身體完好無損的情況下,靈魂怎么會脫離身體遲遲不回來?”
恩貝多克利斯提出進(jìn)一步推論,“除非在得到賜福時,赫西婭的靈魂發(fā)生異變,因而跟身體不能再度兼容,于是她呈現(xiàn)出一種,有呼吸和心跳,卻只是一具空殼的狀態(tài)?!?/p>
目睹這一切的彥舒瞪大雙眼。
不兒,你是真專家???
“系統(tǒng),出現(xiàn)了,比你能開掛的學(xué)者?!?/p>
【哼,我比他知道的多!】系統(tǒng)內(nèi)卷之魂熊熊燃燒,【論對宿主的了解,對真相的洞察,我絕不認(rèn)輸?!?/p>
“那你說我怎么還有殘缺的靈魂在另一具身體里?”
【系統(tǒng)源力足夠就能推演出來,這事得怪宿主不夠努力,沒有辦法給系統(tǒng)收集更多的源。】
被反向PUA的彥舒:“......”
那刻夏激動地心臟怦怦跳,片刻后深吸一口氣,質(zhì)疑道:“您也說,這只是猜測,閣下要如何證明?”
恩貝多克利斯毫不猶豫,“自然是用煉金術(shù)重新熔煉身體,身體發(fā)生異變,強度等同靈魂,你的妹妹就能再度歸來?!?/p>
幾近瘋狂的說辭,充斥著學(xué)者對真理的追求和對人性的漠視,相信很少會有家屬接受的——哪怕死亡,身體也不容褻瀆。
可那刻夏很是心動,這簡直是百利無一害,因為不會再有比這更差的結(jié)局了,與其讓妹妹這般無知無覺地睡去,不如賭一把逆天改命。
“閣下的觀念我十分贊同,只是這種事顯然需要經(jīng)過我的姐姐,歐芙洛緒涅的同意?!?/p>
“什么事情?”歐芙洛緒涅推開家門,“家里來客人了?”
“姐姐!”
原本情緒激動的那刻夏徒生一種心虛感,他小跑過去迎接,恩貝多克利斯跟在后面緩緩踏步,充滿了年長者的從容。
沒待寒暄幾句,他將先前觀點再闡述一遍,希望能得到歐芙洛緒涅的同意。
盡管知道這很難。
事實上,那刻夏能夠很快接受便已出乎他的意料,這可歸結(jié)于小孩子易哄騙,而擁有成熟三觀,社會經(jīng)驗豐富的姐姐可就不一定了。
果然,歐芙洛緒涅開口,“我不能讓你輕易接觸赫西婭?!?/p>
這很正常,能夠理解,但恩貝多克利斯還是深感遺憾,和一點點不甘。
睿智的學(xué)者不會輕易放棄,他正準(zhǔn)備再度勸說,歐芙洛緒涅接連詢問:“閣下的職稱是什么?能否在教務(wù)系統(tǒng)查到?我們初來乍到,對樹庭學(xué)者了解甚少,倘若閣下不能證明自己的身份,那么還請離開吧?!?/p>
恩貝多克利斯趕緊拿出傳信石版,“請看,這是個人介紹,樹庭系統(tǒng)也能查到,如果還不夠有說服力,你可以前往慈愛之庭詢問...”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簡單許多,在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后,歐芙洛緒涅思索片刻,很快答應(yīng)了。
他十分意外地詢問:“你就不怕我褻瀆這個孩子的身體?”
那擁有薄荷綠發(fā)色的少女搖搖頭,“不會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了。”她的想法和那刻夏驚人相似。
歐芙洛緒涅的語氣平和又哀傷,“倘若失敗...閣下也不用有心理負(fù)擔(dān),我雖讀書不多,卻也知煉金術(shù)并非萬能,失敗乃是常態(tài)?!?/p>
“不要失敗啊,我還沒活夠呢!”彥舒靈活飄到學(xué)者身后,小手一推一推,像是幼貓踩奶,“智識來,智識來,智識從四面八方來?!?/p>
【喂喂,停止你的玄學(xué)做法,與其這樣還不如相信偉大的系統(tǒng)大人呢!】
彥舒緩緩?fù)鲁鰩讉€字,“羅浮那邊的情況?!?/p>
【當(dāng)我沒說。】
恩貝多克利斯不知身后的景象,欣然道:“感謝理解,好心的女士,你的仁慈與智慧便足以超過樹庭大部分學(xué)者?!?/p>
達(dá)成共識,孩子的身體被送往學(xué)者的實驗室。歐芙洛緒涅還記得教育弟弟,“那刻夏,你一個人在家不要隨便給人開門,如果有什么事,讓他等姐姐下班再來?!?/p>
“好的,姐姐?!蹦强滔脑谒媲跋騺矸Q得上乖巧。
他忍不住詢問,“姐姐,你是被他的話說服了,才將赫西婭交給他的嗎?”
“不,我認(rèn)為赫西婭再度醒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睔W芙洛緒涅嘆息一聲,“只不過是想要抓住那一抹希望,即使是鏡花水月,也甘愿嘗試?!?/p>
但他不這樣想。
那刻夏的頭發(fā)有點兒長,擋住了眼中的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