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在反派夫君灌我毒酒的那一夜。前世我信了原書男主的鬼話,死無全尸。
而蕭玦為我屠城后,被凌遲千刀。這次我摔碎嫡母的玉鐲,哭訴她嫌王爺?shù)馁p賜寒酸。
半個時辰后柴房傳來慘叫,蕭玦捏著我下巴冷笑:“演得不錯,下次直接說想她死。
”后來他翻出我枕頭下的穿書記載:“攝政王謀逆,五馬分尸。
”空白處被我寫滿朱砂“改”字。宮變那日我拎著原書女主頭顱踏血而來。
蕭玦當眾吻掉我唇邊血漬:“說好本王護你,怎么搶我差事?”新帝登基大典,
他撕了龍袍裹住我凍紅的腳?!斑@位置要命,我們換個活法。
”---喉嚨里像是吞了燒紅的炭,每一寸都被滾燙的毒液狠狠灼過。
那尖銳的、撕裂肺腑的劇痛猛地將我從一片混沌的虛無中拽回人間。
眼前是雕著繁復纏枝蓮的承塵,
空氣里浮動著名貴沉水香也壓不住的、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耳畔嗡嗡作響,
勉強能分辨出一個溫潤卻虛偽得令人作嘔的聲音,正穿透那片嘈雜,
清晰地遞過來:“清辭妹妹,快喝了這杯酒解解藥性!太子殿下寬宏,
只要你肯指認是蕭玦指使你下毒,殿下必會保你平安!”那聲音……刻進骨子里的熟悉!
林修遠!前世,就是這一句“保你平安”,讓我在瀕死的恐懼中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毫不猶豫地喝下了他遞來的“解藥”。那哪里是解藥?分明是另一道催命符!
一杯穿腸爛肚的毒酒,徹底將我送進了地獄,換來的是挫骨揚灰,尸骨無存!
巨大的恨意和劫后余生的冰冷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四肢百骸,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幾乎要破膛而出。我猛地偏過頭,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撞開了林修遠那只端著酒杯、骨節(jié)分明的手!酒杯“當啷”一聲砸在地上,
澄澈的酒液潑灑開來,瞬間將名貴的波斯地毯蝕出一片刺目的焦黑。
騰起的青煙帶著甜膩的死亡氣息。林修遠臉上的溫潤笑意僵住了,
眼底飛快掠過一絲錯愕和來不及掩飾的陰狠。
“你……”他后面的話被我喉嚨里涌上的腥甜堵了回去。毒藥在胃里翻江倒海,
四肢百骸都像是被無數(shù)冰針刺穿,又冷又痛,幾乎無法支撐。視線模糊搖晃,
滿堂衣冠楚楚的賓客似乎都化作了面目模糊的鬼影。
不能倒下……不能像前世一樣……我死死咬著下唇,用疼痛逼迫自己清醒,
渙散的目光在混亂的人影中瘋狂搜尋。找到了!角落的陰影里,那人長身玉立,
一身玄色蟒袍幾乎與暗影融為一體。他正慢條斯理地用一方雪白的錦帕擦拭著修長的手指。
燈光昏暗,看不清他指縫間殘留的是酒漬,還是別的什么更令人膽寒的深色。
那動作優(yōu)雅得近乎殘酷,仿佛剛剛捏碎的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一只螻蟻的咽喉。
隔著整個喧囂的大殿,我都能感受到那身周彌漫的、令人骨髓生寒的孤絕戾氣。蕭玦。
我的夫君。名義上的攝政王,未來會被劇情撕碎的反派。也是上一世,唯一一個在我死后,
為我掀翻了整個皇城、屠盡了所有仇敵,最終卻落得凌遲處死結(jié)局的瘋子。
生的機會只有一次,就在他那里!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恐懼,我像是被無形的手推了一把,
踉蹌著,朝著那片最危險的陰影撲了過去。腳下虛浮,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每一步都離林修遠那淬毒的目光遠一分。就在我即將狼狽摔倒的前一瞬,
一股帶著冷冽松香和淡淡鐵銹味的氣息猛地將我籠罩。沒有預想中撞上冰冷地面的劇痛,
我的額頭重重磕在了一片堅實、甚至有些硌人的胸膛上。蕭玦不知何時已轉(zhuǎn)過身。
頭頂傳來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像冰棱碎裂。我下意識地抬頭,
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沒有一絲溫度,只有濃得化不開的墨色,
翻涌著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殺意。他垂著眼看我,如同在看一件不知死活撞上來的死物。
仿佛下一刻,他手中那方染血的錦帕就會勒上我的脖頸。前世死亡的冰冷瞬間攫住了我。
巨大的恐懼和委屈排山倒海般涌上,不是因為他的眼神,而是因為那無法掙脫的宿命,
因為即將再次失去這唯一能抓住的微光!淚水根本不受控制,像斷了線的珠子,
又急又兇地滾落下來,砸在他玄色的衣襟上,洇開一小片深色。
“王爺……”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破碎不堪,帶著毒藥灼燒后的嘶啞,
卻又被他身上冷冽的氣息一激,硬生生擠出一種奇異的、棉花般的軟糯,
“他們……他們說是我給太子下的毒……可我沒有……”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用盡全身力氣揪緊了他腰側(cè)冰冷的蟒袍玉帶,指尖深深陷進那繁復冰冷的紋路里,
汲取著唯一一點真實的觸感。仿佛只有這冰冷的堅硬,才能證明我還活著。
“我只有你了……” 我仰著臉,淚水模糊了視線,只能看到他線條冷硬的下頜輪廓,
像一座孤絕的山崖,“只有你了……”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靜。空氣凝固得如同鐵板,
連林修遠那偽裝的驚呼都卡在了喉嚨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釘在這里,
釘在我這個不知死活撲向惡鬼懷抱的“毒婦”,釘在喜怒無常的攝政王身上。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息都像在滾燙的油鍋里煎熬。蕭玦捏著錦帕的手指,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森然的青白色。他深潭般的眼底,那濃烈的殺意并沒有消散,
反而像風暴一樣劇烈翻涌,似乎下一秒就要將我徹底撕碎。
就在我的心臟快要被這無聲的威壓碾碎時,
是我今日唯一戴著的、毫不起眼的飾物——突然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的、令人牙酸的“咔”聲。
簪子在他指間,斷成了兩截。尖銳的斷口閃著寒光。他毫無征兆地俯下身。
冰冷的、帶著一絲血腥氣的薄唇,猛地壓上了我滾燙的耳廓。那感覺,
像一條毒蛇驟然纏了上來。灼熱的呼吸噴薄在敏感的耳后肌膚,激起一陣劇烈的戰(zhàn)栗。
“沈清辭,”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吐信,每一個字都裹著冰渣,
狠狠刮過我的耳膜,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啃噬的力道,“你最好……”他的牙齒,
不輕不重地碾磨了一下我脆弱的耳垂軟肉?!啊瓌e騙我。
”那瞬間的刺痛和冰冷激得我渾身一顫,揪著他玉帶的手指猛地攥得更緊,幾乎要嵌進掌心。
恐懼像冰水澆頭,可在這刺骨的寒意深處,一絲微弱的、幾乎要被掐滅的火焰,
卻頑強地跳動了一下。賭贏了?他沒有立刻掐死我?然而,
喉嚨深處翻涌的腥甜再也壓制不住。“唔!” 我猛地側(cè)過頭,一口暗紅發(fā)黑的血,
猝不及防地噴濺出來。溫熱的液體落在他玄色的袍袖上,幾乎看不出痕跡,
卻像一朵驟然綻放的、詭異的死亡之花。視線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最后看到的,
是他驟然收緊的下頜線條,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
一閃而過的、某種難以名狀的晦暗情緒。不是殺意。
更像是……一種被什么東西狠狠刺中的錯愕?黑暗徹底吞噬了我?!俅位謴鸵庾R,
首先感知到的是后腦勺一陣陣尖銳的抽痛,像有根錐子在不停地鑿。
喉嚨里那火燎般的劇痛倒是減輕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干涸得快要裂開的灼燒感。
我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光線昏暗,只有角落一盞落地宮燈散發(fā)著微弱柔和的光暈,
勉強勾勒出眼前熟悉的陳設。流云百蝠的拔步床頂,
熟悉的青鸞銜枝帳?!@是我與蕭玦在攝政王府的寢殿,清輝院?;貋砹?。真的回來了。
“咳……” 喉嚨的干癢讓我忍不住咳了一聲,聲音嘶啞難聽。幾乎是咳聲剛落,
一道影子便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床邊,擋住了宮燈微弱的光源。高大的身影帶來沉沉的壓迫感。
是蕭玦。他依舊穿著那身玄色蟒袍,只是外袍似乎解開了些,露出里面深色的中衣。
他站在那里,背對著光,臉孔隱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雙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
像蟄伏在黑暗里、鎖定了獵物的獸瞳,冰冷地審視著我??諝饽郎米屓舜贿^氣?!靶蚜耍?/p>
” 他的聲音很平,聽不出任何情緒,卻比殿上那帶著殺意的低語更讓人心頭發(fā)緊。
我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手指揪緊了身下柔軟的錦被。喉嚨干得厲害,
我舔了舔同樣干裂的嘴唇,嘗試發(fā)聲,卻只擠出一點氣音:“水……”蕭玦沒動。
他只是站在那里,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目光銳利得像是要剝開我的皮肉,直刺入骨髓深處,
看看里面究竟藏著什么。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就在我被這無聲的審視壓得快要窒息時,他終于動了。他沒有去拿不遠處案幾上的水壺,
反而俯下身,一只骨節(jié)分明、帶著薄繭的冰涼大手,猛地攫住了我的下巴!力道之大,
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強迫我抬起臉,直直對上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沈清辭,
” 他開口,聲音低沉緩慢,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鋒,刮過我的神經(jīng),“本王很好奇。
”他的拇指,帶著一種近乎褻玩的力道,重重地碾過我下唇上被自己咬破的傷口。
細微的刺痛讓我渾身一顫?!笆鞘裁?,” 他湊得更近,鼻尖幾乎要碰到我的,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牢牢鎖住我,里面翻涌著探究和一種近乎殘忍的興味,“讓你覺得,
本王這里,是你能撲進來的地方?”“是什么,” 他重復著,拇指的力道加重,
迫使我微張開口,氣息冰冷地拂在我的唇上,“讓你覺得,本王……會信你?
”那冰冷的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懷疑,像無數(shù)根針扎在身上??謶衷俅尉鹱×诵呐K,
但我死死壓住了。不能退縮。前世退縮的代價,是地獄。眼淚毫無征兆地再次涌了上來,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絕望——對前世結(jié)局的絕望,對此刻孤立無援的絕望。
淚水迅速蓄滿眼眶,順著眼角滑落,流進鬢發(fā)里,冰涼一片?!耙驗椤?我艱難地開口,
下巴被他捏著,聲音含糊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和沙啞,
“因為只有王爺……只有王爺會真的殺了我……也會真的……”我費力地抬起手,
用盡全身力氣,顫抖地抓住了他攫住我下巴的手腕。他的手腕堅硬如鐵,冰冷刺骨。
“也會真的……” 我望著他近在咫尺的、冰冷審視的眼眸,淚水模糊了視線,
聲音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近乎獻祭般的微弱顫抖,“……替我殺了他們?!弊詈髱讉€字,
輕得像嘆息,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血腥氣。寢殿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蕭玦攫住我下巴的手指,
猛地一僵。他那雙深不見底、翻涌著懷疑和戾氣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錯愕。
像平靜無波的深潭,驟然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漣漪。那漣漪迅速擴大,
攪動了他眼底冰封的墨色。他緊緊盯著我,似乎想從我滿是淚痕和絕望的臉上,
分辨出這句話里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是瀕死的瘋話?還是別有用心的試探?
抓住他手腕的手指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瞬間的緊繃,以及皮膚下奔流的、滾燙的血液。
那是活人的溫度,也是猛獸蟄伏的力量。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
也許有一個世紀那么長。他終于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松開了鉗制我下巴的手指。
冰涼的指尖離開,留下清晰的痛感和一片麻木的涼意。他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籠罩下來,
將宮燈微弱的光源徹底隔絕。他依舊沉默著,沒有對我的話做出任何回應。
那深邃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要將我此刻狼狽又孤注一擲的模樣刻進眼底。然后,
他轉(zhuǎn)過身,走向一旁的案幾?;璋抵校瑐鱽泶善鬏p碰的脆響。他倒了一杯水。他沒有遞給我。
他只是將那杯水,隨意地放在了離床榻不遠的一張矮幾上。杯底與桌面接觸,
發(fā)出輕微的一聲“嗒”。做完這一切,他再沒有看我一眼,徑直轉(zhuǎn)身,
玄色的袍角無聲地掃過地面,身影沒入寢殿更深的黑暗里,消失不見。只留下那杯水,
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一點微弱的、冰冷的光。像是一份無聲的、帶著審視的施舍。
又像是一個冰冷的、懸而未決的答案。我癱軟在錦被里,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喉嚨火燒火燎,視線落在矮幾上那杯水上?;钕氯?。第一步,似乎,暫時,踩穩(wěn)了。
……王府的日子,像沉在深潭里的古井水,表面死寂,底下暗流洶涌。
太子中毒的余波并未完全平息,我這個“疑犯”雖然被蕭玦帶了回來,但處境依舊微妙。
蕭玦自那夜之后,便再未踏足清輝院,仿佛遺忘了還有我這么個人存在。
只有每日準時送來的、氣味濃烈得令人作嘔的湯藥,無聲地提醒著我那夜兇險的代價,
以及他并未完全撒手的冷漠監(jiān)視。王府的下人慣會看碟下菜。王妃失寵、身負嫌疑,
清輝院立刻成了眾人避之不及的晦氣之地。送來的飯菜一日比一日敷衍,
炭火也總是半死不活,連院子里灑掃的粗使婆子,眼神都帶著毫不掩飾的輕慢。
直到這天午后。“王妃,夫人來了?!?伺候我的小丫鬟春桃,怯生生地進來稟報,
聲音里透著不安。來了。我放下手里那本翻來覆去看了無數(shù)遍、內(nèi)容卻毫無新意的詩集,
指尖微涼。該來的,終究躲不掉。我那位名義上的嫡母,禮部侍郎沈府的當家主母周氏,
前世便是她,如同一條陰冷的毒蛇,潛伏在我身邊,一邊假意關懷,
一邊不動聲色地將我推入針對原書女主、最終也害了蕭玦的深淵。這一世,
她大概是嗅到了我失勢的氣息,迫不及待要來“提點”我了。果然,
周氏一身雍容華貴的絳紫色纏枝牡丹紋襖裙,扶著貼身嬤嬤的手,款款而入。
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擔憂,眼底卻是一片精明的算計和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我的兒啊!” 她人未至,聲先到,帶著夸張的悲戚,“這才幾日不見,
怎么就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了?” 她快步上前,一雙保養(yǎng)得宜的手便要來拉我。
我微微側(cè)身避過,只垂著眼,低低喚了一聲:“母親?!敝苁系氖致淞丝?,
臉上那虛假的悲戚僵硬了一瞬,隨即又堆砌起來,自顧自在旁邊的紫檀木圈椅上坐下,
嘆道:“唉,真是造孽!太子殿下的事……外頭傳得可難聽了。你父親在朝堂上,
也是日日憂心,抬不起頭來。你說你,好端端的,怎么就跟那種事扯上了關系?
”她語重心長,目光卻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臉上身上掃視,試圖找出任何一絲狼狽或恐懼。
“母親明鑒,女兒冤枉。” 我低著頭,聲音依舊帶著病后的虛弱,
手指卻無意識地絞緊了袖口?!霸┩??” 周氏嗤笑一聲,端起春桃奉上的茶,
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撇著浮沫,那瓷器相碰的清脆聲響在寂靜的室內(nèi)格外刺耳,“空口白牙的,
誰信?王爺……怕是也對你寒了心吧?瞧瞧這清輝院,冷冷清清,哪還有半分王妃的體面?
”她放下茶盞,目光落在我空蕩蕩的手腕上,語氣陡然變得尖利刻?。骸安皇俏艺f你,清辭。
你如今這境地,就該安分守己,夾起尾巴做人!瞧瞧你身上,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
寒酸得連我沈府的下人都不如!王爺便是賞你些什么,那也是天大的恩典,你倒好,
沒那福氣消受,更沒那身份匹配!戴出去,沒得丟了我沈家和你父親的臉面!
”她的話像淬了毒的針,一根根扎過來。前世,
這些誅心之言總能輕易點燃我作為庶女的自卑和怨恨,最終淪為她的提線木偶。
我猛地抬起頭,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眼底打轉(zhuǎn),聲音帶著哭腔,
委屈得無以復加:“母親……您怎能如此說?王爺他……他待女兒是極好的!”“極好?
” 周氏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刻薄地拔高了音調(diào),“好到讓你住這冷宮一樣的地方?
好到讓你連件壓箱底的首飾都拿不出手?
” 她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我梳妝臺上那幾件素銀簪子,“王爺賞的東西?呵,
怕不是些上不得臺面的玩意兒!你趁早收起來,別戴出去丟人現(xiàn)眼!
省得旁人還以為我們沈家教女無方,連這點體面規(guī)矩都不懂!”她的話音剛落,
我的目光“恰好”慌亂地掃過自己空蕩蕩的手腕,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梳妝臺。
“?。⊥鯛斮p的鐲子!” 我驚呼一聲,帶著驚恐和委屈,踉蹌著撲向梳妝臺。
動作因為“病弱”而顯得笨拙,手肘“不經(jīng)意”地重重撞在桌沿一個不起眼的錦盒上。
“啪嗒!”一聲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聲響起。錦盒翻倒,蓋子打開。
一只通體碧綠、水頭極足、一看便知價值連城的翡翠玉鐲,從盒中滾落出來,
在冰冷堅硬的金磚地面上,瞬間斷成了三截!那斷裂的聲音,清脆、冰冷,
像敲碎了某種緊繃的弦。寢殿內(nèi)死寂一片。春桃嚇得捂住了嘴。
周氏臉上的刻薄和得意瞬間凝固,化作一片震驚的空白,
眼睛死死盯著地上那三截碧綠的斷玉,臉色由紅轉(zhuǎn)白。我像是被這變故嚇傻了,
呆呆地看著地上的斷鐲,幾秒鐘后,巨大的驚恐和委屈才后知后覺地爆發(fā)出來?!拔业蔫C子!
王爺賞我的鐲子!” 我猛地撲跪在地磚上,顫抖著手想去撿那碎片,
指尖卻被鋒利的斷口劃破,滲出殷紅的血珠。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聲音凄厲絕望,帶著無盡的委屈和控訴,“母親……母親您為何要如此逼我?
為何要說女兒配不上王爺?shù)臇|西?女兒……女兒真的沒有嫌棄?。?/p>
是女兒不好……是女兒沒福氣……嗚嗚嗚……”我哭得撕心裂肺,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冤屈和不公。目光卻透過淚眼朦朧,
精準地捕捉到周氏臉上褪盡血色的驚恐。成了?!澳恪阊趪娙耍?/p>
” 周氏終于從震驚中回神,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手指顫抖地指著我,
“明明是你自己笨手笨腳打碎的!你敢污蔑我?!”“女兒不敢!女兒不敢!
” 我像是被她嚇到,瑟縮著往后躲,哭得更加悲切無助,語無倫次,
的東西寒酸……女兒心里難過……才失手……是女兒不好……是女兒的錯……”我一邊哭訴,
一邊掙扎著爬起來,看也不看地上價值連城的碎玉,仿佛那只是無關緊要的瓦礫。
我腳步踉蹌,帶著一身絕望無助的氣息,跌跌撞撞地沖出了寢殿的門,
徑直朝著王府前院書房的方向跑去?!巴蹂?!王妃您慢點!您身子還沒好!
” 春桃焦急的呼喊聲在身后響起。我充耳不聞,只是跑。跑過冷清的庭院,
跑過回廊下驚詫側(cè)目的仆從,眼淚在寒風中迅速變得冰涼,掛在臉上。
我知道蕭玦今日在府中,就在書房。我也知道,這府邸看似平靜,但暗處,永遠有他的眼睛。
終于,那座象征著王府權(quán)力核心的、肅穆沉重的書房出現(xiàn)在眼前。我毫不猶豫,
“噗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緊閉的書房門外冰冷堅硬的青石板上。膝蓋撞得生疼,
但這點痛楚遠不及心頭的冰寒。“王爺……” 我用盡全身力氣,
朝著那扇緊閉的、象征著生殺予奪的雕花木門哭喊出聲,聲音嘶啞凄厲,
帶著走投無路的絕望,瞬間撕裂了前院的寧靜,“求王爺做主??!
母親……母親她說女兒身份低賤,配不上王爺賞賜的物件,嫌王爺?shù)臇|西……寒酸!
女兒……女兒百口莫辯,失手打碎了玉鐲……是女兒該死!
求王爺……求王爺責罰……”寒風卷著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掠過。書房內(nèi)外,一片死寂。
只有我壓抑不住的、悲切的嗚咽聲在空曠的前院回蕩,顯得格外凄清刺耳。書房內(nèi)。
沉水香在紫銅獸爐中靜靜燃燒,吐出裊裊青煙。蕭玦一身墨色常服,
正倚在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后,指尖捻著一枚黑玉棋子,對著棋盤上膠著的殘局。
案上堆著幾份攤開的加急軍報,墨跡未干。跪在門外那凄厲絕望的哭喊聲,穿透厚重的門扉,
清晰地送了進來?!澳赣H她說女兒身份低賤,配不上王爺賞賜的物件,
嫌王爺?shù)臇|西……寒酸……”執(zhí)棋的手指,微微一頓。
那枚溫潤的黑玉棋子在他指尖停滯了一瞬。侍立在一旁的心腹侍衛(wèi)凌風,眉頭緊鎖,
下意識地抬眼看向自己的主子。蕭玦臉上沒什么表情,依舊是那副沉靜如深潭的模樣,
仿佛門外那場聲嘶力竭的哭訴只是無關緊要的風聲。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指尖的棋子穩(wěn)穩(wěn)落下,發(fā)出“嗒”的一聲輕響,點在棋盤一處關鍵的位置上。
凌風卻敏銳地捕捉到,主子捻起下一枚棋子時,那修長指節(jié)上,
因用力而泛起的、極其細微的青白色。門外的哭訴聲漸漸低了下去,
只剩下斷斷續(xù)續(xù)的、壓抑的抽泣,夾雜著寒風穿過回廊的嗚咽,更添幾分凄涼。
時間在沉水香的氤氳和棋子落盤的輕響中無聲流淌。約莫半個時辰后?!皢琛?!放開我!
你們干什么?!我是王妃的母親!是沈侍郎夫人!你們敢——啊——!
”一陣尖銳刺耳、驚恐到極點的女人尖叫,伴隨著粗魯?shù)暮浅夂蛼暝ご虻穆曇簦?/p>
猛地從前院與內(nèi)宅相連的月洞門方向傳來!那聲音充滿難以置信的恐慌,正是周氏!緊接著,
是重物拖拽摩擦地面的聲音,以及周氏那變了調(diào)的哭嚎和咒罵,
朝著王府西北角——那個方向,只有堆放雜物和偶爾關押犯錯下人的偏僻柴房!
門外的抽泣聲,戛然而止。書房內(nèi),棋子落盤的清脆聲響,也隨之停下。蕭玦終于抬起了眼。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透過裊裊的香煙,淡淡地掃了一眼緊閉的門扉方向,
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料,看到外面的一切。眼底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隨手將指間那枚溫潤的白玉棋子丟回棋簍,棋子相撞,發(fā)出一串清越的脆響?!榜搿?/p>
” 薄唇輕啟,吐出兩個毫無溫度的字眼。凌風立刻躬身:“屬下明白?!彼D(zhuǎn)身,
無聲而迅速地退了出去,執(zhí)行主子的命令——讓柴房那邊徹底安靜下來。
書房內(nèi)再次恢復了沉寂。只有沉水香在靜靜燃燒。蕭玦的目光,重新落回棋盤上,
指尖卻無意識地在光滑冰冷的紫檀木案面上,輕輕敲擊了兩下。那節(jié)奏,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掌控一切的冷酷。……西北角柴房的方向,
最后一聲短促的、被強行捂住的慘叫聲徹底消失后,整個王府前院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寒風卷著枯葉,打著旋兒掠過空曠的青石板地。我依舊跪在書房門外冰冷的石板上,
膝蓋早已麻木得失去知覺,刺骨的寒意順著骨頭縫往身體里鉆。臉上淚痕未干,被風一吹,
繃得生疼。心口卻像是揣了一塊燒紅的烙鐵,滾燙,灼熱,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興奮。
周氏那凄厲絕望的慘叫,如同最悅耳的樂章。我扶著冰冷刺骨的廊柱,
慢慢地、極其艱難地站起身。雙腿麻木得不聽使喚,每一步都像踩在針氈上。但我沒有離開。
我拖著僵硬的身體,一步一步,挪到了通往內(nèi)宅的那道月洞門邊。
倚著冰冷的、雕刻著簡單如意紋的門框,我微微側(cè)過頭,目光投向西北角的方向。遠遠地,
只能看到幾個穿著王府親衛(wèi)服飾的、高大沉默的背影。他們正從那破舊柴房的方向退出來,
動作利落,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氣。其中一個親衛(wèi)的手背上,
似乎還殘留著一道新鮮的、被指甲抓撓出的血痕。柴房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
“吱呀”一聲被從外面粗暴地合上,緊接著是沉重的鐵鏈纏繞門栓、落鎖的“咔嚓”聲。
那聲音在死寂的午后,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里面再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一絲極其清淺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悄然爬上了我的唇角。那弧度冰冷,
帶著大仇得報的、淬毒的暢快。上一世,就是這個女人,用她那“慈母”的面具,
一步步將我引入深淵,最終害得蕭玦也……這一世,這僅僅是開始。
就在那冰冷的笑意即將加深的剎那——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存在感自身后猛地籠罩下來!
熟悉的、帶著冷冽松香和淡淡鐵銹氣息的壓迫感,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jié)!我臉上的笑意驟然僵住,身體比意識反應更快,
瞬間繃緊如拉滿的弓弦。扶著門框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我沒有回頭。但能清晰地感覺到,
他就站在我身后,很近。近得能感受到他衣袍帶起的微弱氣流拂過我的后頸,
激起一片細小的戰(zhàn)栗。近得仿佛能聽到他沉穩(wěn)而冰冷的心跳聲??諝饽塘?,
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他也沒有說話。只有一種無聲的、冰冷的審視,
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刺在我的脊背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著肋骨,幾乎要破膛而出。
恐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交織在一起,讓我指尖都在微微顫抖。他知道。他一定看見了。
看見了我臉上那未來得及完全收斂的、冰冷的笑意。他會怎么做?揭穿?震怒?
還是……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只冰冷的手,毫無預兆地落在了我的下巴上。
那力道并不像上次在寢殿那般充滿殺意的鉗制,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絕對的掌控。
微涼的指尖帶著薄繭,輕輕用力,迫使我側(cè)過臉,抬起頭。
視線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蕭玦不知何時已站在我身側(cè),微微俯身。
他逆著光,大半張臉隱在陰影中,只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