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房門終于被打開,蕭景琰面色陰沉地站在門口,冷冷吩咐道:“準備一下,隨我進宮赴宴。”
說罷,便指使下人將我?guī)У綂y臺前,要求將我盛妝打扮。
我心中滿是疑惑與無奈,卻也只能聽從安排。
下人在我身上擺弄著,將那些華麗卻沉重的服飾一件件往我身上套,妝容亦是精心雕琢,可我知道,這不過是王府用來裝點門面的手段。
進宮的路上,馬車里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蕭景琰始終一言不發(fā),而我也無意與他交談,只是靜靜地望著窗外,思緒飄遠。
到了宮中,宴會已經(jīng)開始。
大臣和家眷們談笑風生,可當我出現(xiàn)時,那些原本輕松的目光瞬間變得異樣,竊竊私語也隨之響起。
“聽說她在王府鬧得很不像話呢?!币晃环蛉诵÷曕止局?。
“是啊,商賈之女,終究是上不得臺面,也不知世子怎么就娶了她?!绷硪晃环蛉烁胶偷馈?/p>
我假裝沒有聽見,可那些話語如針般刺在我心上。
這時,江若綰蓮步輕移,笑意盈盈地走來,眼中卻藏著不懷好意。
“姐姐,聽聞你才藝雙全,今日這般盛會,不若為大家跳支舞,助助興如何?”她聲音嬌柔,卻帶著明顯的刁難,還微微歪著頭,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我心中恨意涌起,面上卻不動聲色,說道:“妹妹謬贊了,我哪有這般本事。自我進王府后,諸事繁雜,哪還有心思鉆研歌舞。倒是妹妹舞姿優(yōu)美,聞名遐邇,妹妹來跳,定能艷驚四座。我可為妹妹奏樂,也算略盡綿力。”
我微笑著看向她,眼神中卻透著一絲不容拒絕。
江若綰顯然沒想到我會這么說,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復鎮(zhèn)定,嬌嗔道:“姐姐這是打趣我呢,我哪比得上姐姐。姐姐就別推辭了,大家都盼著呢?!?/p>
我依舊堅持:“妹妹就別謙虛了,在場眾人誰不知道妹妹的舞技高超。若妹妹不跳,恐怕大家可要失望了?!?/p>
此時,皇上并未說話,倒是他身旁的皇后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難得兩位姑娘都有興致,為宴會添彩,也是好事?!?/p>
皇后微微一笑,眼神卻在我們身上打量著。
江若綰騎虎難下,只得硬著頭皮與我一同上臺。
我坐在琴前,深吸一口氣,手指輕拂琴弦,琴音如流水般傾瀉而出。
而江若綰開始起舞,可我的琴音節(jié)奏時快時慢,她漸漸跟不上,動作開始變得慌亂。
一曲終了,臺下先是一陣沉默,緊接著傳來隱隱的小聲嘲諷。
“這江家姑娘今日怎么跳成這樣?往日里的風采可一點都沒見著?!币晃还賳T低聲說道。
“是啊,還不如傳聞中這商賈出身的世子妃呢,瞧人家琴藝,倒是精湛。真沒想到啊?!绷硪晃还賳T附和著。
江若綰面色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低聲說道:“你給我等著!”
而我起身,微微福身,面帶微笑地說道:“獻丑了?!毙闹屑扔幸唤z暢快……
我強忍著滿心的疲憊與憤懣,回到座位上,挨著蕭景琰坐下。
本以為這場風波就此平息,可誰料,蕭景琰竟側(cè)過身,壓低聲音,語氣冰冷地教訓起我來:“你今日到底在做什么?故意為難若綰,讓她在眾人面前出丑,你就這么開心?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讓我多難堪?!?/p>
我難以置信地轉(zhuǎn)過頭,看向他,眼中滿是憤怒與悲涼,“我故意為難她?蕭景琰,你睜大眼睛看看,到底是誰在故意刁難?從她讓我跳舞那一刻起,不就想著看我笑話嗎?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她三番五次針對我,你卻從來都看不見,今天不過是她自食惡果!”
蕭景琰眉頭緊皺,眼神中滿是責備,“即便如此,你身為王府世子妃,就不能大度一些?”
“非得與她針鋒相對,讓王府的顏面無光。若綰她只是無心之失,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p>
“顏面?無心之失?”我冷笑一聲,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在你心里,永遠只有王府的顏面,只有江若綰,那我呢?我在你心里算什么?這些日子我在安遠王府所受的屈辱,被你母親刁難,被江若綰嘲諷,你都視而不見嗎?今天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反擊,你就這般指責我,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也是個人,不是你們隨意擺弄的物件!”
蕭景琰避開我的目光,沉默片刻后,語氣依舊強硬:“不管怎樣,你都不該如此沖動行事。若綰她本就心思單純,你這樣做,屬實太過分了些。你身為世子妃,就該有世子妃的風范,學會忍耐和寬容?!?/p>
“心思單純?”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聲音不禁提高了幾分,引得周圍人紛紛側(cè)目。
“蕭景琰,你真是被她迷了心竅!她哪一次針對我不是處心積慮?你卻處處維護她。你口口聲聲說我過分,那你對我又何嘗不過分?你縱容你母親和江若綰欺負我,你又盡到了什么丈夫的責任?”
蕭景琰面色一沉,正要發(fā)作,這時,臺上又有表演開始,周圍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他強壓著怒火,咬牙切齒地低聲警告我:“你給我閉嘴!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回去之后,再跟你算賬。你最好現(xiàn)在就給我安分點。”
我心中一陣絕望,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在這熱鬧非凡的宴會現(xiàn)場,我卻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滿心的凄涼。
我知道,在蕭景琰心里,我早已無足輕重,他的偏袒與誤解,讓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遠到我再也看不到曾經(jīng)那個與我山盟海誓的他……
而這場宴會,本應是一場應酬,卻成了我與他矛盾激化的導火索,讓我對這段婚姻,對這所謂的王府生活,徹底失去了最后的期待。
宴會結(jié)束后,我與蕭景琰一路無言地回到王府。
剛踏入房門,蕭景琰便猛地轉(zhuǎn)身,怒目圓睜地盯著我,大聲質(zhì)問道:“你今天究竟想干什么?在宮里那么多人面前,讓若綰下不來臺,你就滿意了?”
我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冷笑道:“我想干什么?你難道不清楚嗎?從江若綰回來,你們母子二人對我百般刁難,我一忍再忍,今天不過是她自找的。”
蕭景琰氣得雙手握拳,在原地來回踱步,“若綰她能有什么壞心思?你總是這般斤斤計較,心胸狹隘!”
“好一個沒有壞心思!”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她三番五次羞辱我,攛掇你母親一起折磨我,甚至害我失去孩子,這些你都忘了嗎?到底是誰心胸狹隘?是我,還是你們!”
蕭景琰聽到“孩子”二字,身體微微一僵,眼神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但很快又強硬起來,“孩子的事是個意外,你別總是拿這個說事。若綰她回來后,也沒做什么過分的事,你不要總是無理取鬧污蔑她?!?/p>
“意外?”我悲戚地笑出聲來,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對,在你眼里,一切都是意外,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在這安遠王府所遭受的所有痛苦,在你看來都不值一提。既然如此,你當初又何必娶我?”
蕭景琰沉默不語,只是緊緊地盯著我,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大家都不想的。但你作為安遠王府的世子妃,就應該顧全大局,別再惹是生非?!?/p>
“顧全大局?”我擦干眼淚,眼神變得決絕。
“我顧全了這么久,得到了什么?是你們的變本加厲,是無盡的痛苦。我告訴你,蕭景琰,我受夠了, 我不想再當這個任人欺凌的世子妃?!?/p>
蕭景琰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胳膊。
“你說什么胡話?你是王府的人,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別想離開!”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蕭景琰,你以為你還能困住我嗎?心死了,人留著又有什么意義?你若還念著曾經(jīng)的一絲情分,就放我走。”
蕭景琰望著我,嘴唇動了動,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房間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我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著我內(nèi)心的波瀾。
就在我與蕭景琰僵持不下時,房門“砰”地被撞開,他母親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臉得意的江若綰。
“你這個賤人,居然敢在宮里讓若綰出丑,我今天非好好教訓你不可!”安遠王妃怒目圓睜,話音未落,一巴掌就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臉上。
這一巴掌來得又急又重,我整個人被打得偏向一側(cè),臉頰瞬間火辣辣地疼起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又揚起手,想要繼續(xù)打。
蕭景琰見狀,趕忙上前阻攔,他伸手握住母親的手腕,焦急地說道:“娘,您別沖動!有話好好說。”
“有什么好說的!她這般羞辱若綰,就是不把我們安遠王府放在眼里,我今天必須好好懲治她!”他母親用力掙扎著,想要掙脫蕭景琰的手。
“娘,她是我的妻,這里是王府,鬧起來成何體統(tǒng)!”蕭景琰皺著眉頭,加大了手上的力氣。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爭吵聲在房間里回蕩。
這時,一旁的江若綰卻假裝驚慌失措地說道:“世子爺,王妃,你們別因為我吵架呀,都怪我不好,不該在宴會上提出那樣的要求,惹得世子妃姐姐不開心,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她這看似自責的話,卻巧妙地將矛盾的根源指向了我。
他母親聽了,更加怒不可遏,對著蕭景琰吼道:“你聽聽,若綰這孩子多懂事!都是這個賤人太囂張,若不是她故意刁難,若綰怎么會出丑!”
說完,她拼盡全力掙脫蕭景琰的手,再次朝著我撲了過來。
蕭景琰一時阻攔不及,眼看著他母親就要再次打到我。
千鈞一發(fā)之際,蕭景琰一個箭步?jīng)_上前,用身體護住我,大聲喊道:“娘!夠了!”
安遠王妃被蕭景琰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愣在了原地。
蕭景琰看著母親,語氣堅定地說:“娘,今天的事到此為止。您先消消氣,別再鬧了?!?/p>
“你……你居然為了這個賤人,擋在她身前!”他母親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指著蕭景琰,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在這混亂的局面下,蕭景琰左右為難。
他看了看憤怒的母親,又看了看滿臉淚痕的我,長嘆一口氣,無奈地對一旁的下人說道:“你們,先把世子妃帶到偏院去,讓她在那里冷靜冷靜?!?/p>
下人領命,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攙扶著我往外走去。
我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蕭景琰正扶著情緒激動的母親,而江若綰則站在一旁,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那一刻,我心中滿是悲涼,在這個王府里,我仿佛是一個多余的人,任人欺凌,無人在意我的死活。
被帶到偏院后,門“哐當”一聲關上,我獨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床上,周圍的寂靜與剛剛的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