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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玉碎重生:繡針飲血 呆美麗 96384 字 2025-07-15 08: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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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元十三年的宮宴,設(shè)在御花園的水榭。

暮色剛浸透水榭的飛檐,檐角的琉璃燈就次第亮起,暖黃的光透過薄紗燈罩,在碧波蕩漾的湖面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池子里的晚荷還擎著殘瓣,水汽混著岸邊的桂花香漫過來,沾在沈驚寒的鬢角,涼絲絲的,像極了前世雪夜落在她臉上的冰粒。

她今日穿的石青暗紋羅裙,是昨夜讓青禾連夜改的。裙料是父親尋來的湖州貢緞,觸手滑糯,隱在暗處的云紋要借著燈光才看得清;裙擺那幾尾銀線小魚,是她親手繡的,針腳密得能數(shù)出鱗片——前世她穿石榴紅裙赴宴時,總覺得要穿得明艷些才能配得上謝臨淵的目光,如今才懂,在這波譎云詭的宮廷里,藏鋒才是活路。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裙角的銀線,小魚的尾鰭尖微微翹起,像要從緞面上游進(jìn)湖里去。沈驚寒抬眼時,恰好撞進(jìn)斜對面謝臨淵的視線里。

他正和幾位朝臣說笑,月白錦袍的領(lǐng)口敞開半寸,露出頸間精致的鎖骨,舉手投足間是恰到好處的溫潤。察覺到她的目光,他端起茶盞遙遙一敬,唇角彎出的梨渦里像盛著蜜——和前世遞毒茶給她時,一模一樣。

他手邊那盞碧螺春,茶湯綠得發(fā)暗,水面浮著的茶葉打著旋,像極了前世她腹痛難忍時,眼前暈開的黑。沈驚寒猛地攥緊了酒杯,冰涼的白玉杯壁硌得指節(jié)發(fā)白,才壓下喉間泛起的腥甜。

“沈小姐?!?/p>

清朗的聲音帶著些微的風(fēng)塵氣,像邊關(guān)吹過的風(fēng)。沈驚寒回頭,撞進(jìn)一雙帶著銳氣的眼睛里。忠勇侯世子蕭策站在身側(cè),玄色騎射裝的腰間束著玉帶,襯得肩寬腰窄,腰間懸著的狼牙佩隨著動作輕晃,發(fā)出細(xì)碎的響。他剛從邊關(guān)回來,眉宇間還帶著未褪的風(fēng)霜,目光卻亮得驚人,落在她裙擺的銀線小魚上時,竟泛起些暖意。

“聽聞你前些日子在寒山寺落水,”他端著酒盞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指腹帶著薄繭,像是常年握劍的人,“如今瞧著氣色,倒是大安了?!?/p>

沈驚寒起身時,裙擺掃過石凳,銀線小魚在燈光下閃了閃。她屈膝行禮,動作幅度不大,恰好能避開裙擺沾到地面的水漬:“勞世子掛心,不過是嗆了幾口池水,已無大礙。”

“那就好?!笔挷叩哪抗庠谛◆~的尾鰭上頓了頓,忽然笑了,那笑意沖淡了他眉宇間的銳色,“這魚繡得靈動,尤其是尾鰭的銀線,倒像極了去年在漠北見到的雪魚——雪地里鉆出來時,尾鰭上總沾著點(diǎn)冰碴,就像這銀線泛的光?!?/p>

沈驚寒指尖微顫。雪魚是邊關(guān)特有的魚種,尋常京中人連見都未必見過,他竟能認(rèn)出來。她垂下眼簾,掩住眼底的驚訝,指尖拂過裙擺的銀線:“世子謬贊了。不過是前幾日養(yǎng)病時,閑得發(fā)慌繡著玩的?!?/p>

話音未落,一股熟悉的茶香漫了過來。謝臨淵端著茶盞站在兩步外,茶盞是汝窯的天青釉,盞沿還凝著細(xì)珠,他笑得溫和,眼底卻像蒙著層霧:“驚寒,剛沏的碧螺春,你素來愛喝這個?!?/p>

沈驚寒的呼吸猛地一滯。

就是這盞茶。前世她接過時,指尖觸到的溫度也是這樣不冷不燙,茶盞邊緣的細(xì)珠沾在她手背上,涼得像蛇信子。后來在教坊司的寒夜里,她總想起那口帶著回甘的茶,想起自己捂著肚子沖進(jìn)偏殿時,謝臨淵站在廊下,對著三皇子的人低語:“成了。”

茶盞遞到面前,熱氣模糊了謝臨淵的眉眼。沈驚寒看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就是這雙手,后來擰斷了二哥沈驚昀的手腕,將母親的玉鐲塞進(jìn)新歡的腕間。

“多謝大哥?!彼鹗?,指尖離茶盞還有半寸時,突然猛地縮回,像被火燙到一般,“呀!燙!”

“哐當(dāng)——”

青瓷碎裂的脆響刺破了水榭的喧鬧。碧綠色的茶水濺在謝臨淵的月白錦袍上,洇出塊深褐的印,順著衣褶往下淌,像條蜿蜒的蛇。幾片茶葉粘在他的衣襟上,沾著細(xì)小的瓷碴。

周圍的談笑聲驟然停了。幾位夫人的目光投過來,帶著探究與好奇。沈驚寒垂下眼,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慌亂:“實(shí)在抱歉,大哥,我……”

“妹妹怎么如此不小心?”謝臨淵的聲音依舊溫和,甚至還彎了彎唇角,可沈驚寒瞥見他捏著茶盞底的手指,指節(jié)已泛了白——他在忍。

她彎下腰,假裝去撿地上的瓷片,裙擺掃過地面時,右手悄悄捏起一塊最尖的碎片。瓷片的斷口割得掌心發(fā)疼,她卻覺得踏實(shí)——這痛感提醒她,不是在做夢。

“許是方才與蕭世子說話分了神,”她抬起頭,臉頰泛著薄紅,像是真的羞赧,“竟沒拿穩(wěn)……”

話音剛落,就撞進(jìn)蕭策的目光里。少年將軍沒有像旁人那樣露出嘲諷,反而微微蹙眉,眼底帶著真切的關(guān)切:“沒燙到吧?我瞧著這茶水倒像是剛沏的,溫度確是高了些?!?/p>

“無妨。”沈驚寒搖搖頭,將那塊瓷片悄悄塞進(jìn)袖中,袖口的暗紋恰好遮住碎片的尖角,“倒是污了大哥的衣服,驚寒改日定親手做件新的賠罪。”

謝臨淵的目光落在她微動的袖口上,像淬了冰的刀子。他自然知道這杯茶送不出去了,沈驚寒方才縮手的時機(jī)太巧,巧得像演練過千百遍??伤荒馨l(fā)作,至少現(xiàn)在不能。

“些許小事,妹妹不必放在心上?!彼砷_捏緊的手指,笑得愈發(fā)溫和,“仔細(xì)些,別被瓷片扎了手?!?/p>

宴席散時,月色已漫過水榭的欄桿。沈驚寒沿著回廊往宮門走,晚風(fēng)掀起她的裙角,銀線小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一群沉默的證人。

“沈小姐留步?!?/p>

蕭策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沈驚寒轉(zhuǎn)身時,看見他手里捏著片青瓷碎片,正是她方才塞進(jìn)袖中、又“不慎”掉落的那塊。碎片在他指間轉(zhuǎn)了轉(zhuǎn),邊緣的尖刺閃著光。

“沈小姐的袖口,似乎藏了東西?!彼叩浇?,聲音壓得極低,只有兩人能聽見。晚風(fēng)拂起他玄色衣袍的下擺,帶著淡淡的松木香,“方才謝大人遞茶時,你袖角的銀魚繡線,動了三下?!?/p>

沈驚寒的心臟猛地一跳,像被那碎片的尖刺扎中。她一直以為蕭策是個粗獷的武將,卻沒想他的眼睛比繡娘的針還要尖——那三下,是她捏著瓷片時,袖口自然的牽動。

“世子看錯了?!彼S持著鎮(zhèn)定,指尖卻悄悄攥緊了袖中的金針,針尖抵住掌心,“許是風(fēng)動?!?/p>

蕭策卻將那塊瓷片遞過來。借著月光,沈驚寒清楚地看見,碎片邊緣沾著點(diǎn)極淡的褐色粉末,像干了的血跡,在白瓷上格外刺眼。

“這不是普通的茶漬。”他的指尖離她只有半寸,聲音里帶著徹骨的寒意,“是‘牽機(jī)引’的殘渣。北疆的牧民常用它毒狼,少量摻在水里,能讓人腹瀉不止,丟盡顏面;多了……半個時辰就能斷人筋脈,死狀極慘?!?/p>

沈驚寒猛地抬頭,撞進(jìn)他清亮的眼眸里。那里面沒有疑惑,只有了然——原來他什么都知道。他不僅認(rèn)出了“牽機(jī)引”,還看清了謝臨淵的動作,甚至……看懂了她的刻意。

“謝臨淵與三皇子過從甚密。”蕭策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要融進(jìn)晚風(fēng)里,“三皇子視你父親為眼中釘,上個月還在府中說,要‘除了沈家這塊絆腳石’。你該明白,寒山寺的落水,今日的茶,從來都不是意外?!?/p>

晚風(fēng)吹得回廊下的宮燈搖晃,光影在蕭策的臉上明明滅滅。沈驚寒看著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玄色衣袍在月色里像融進(jìn)了夜色,只有腰間的狼牙佩偶爾閃過一點(diǎn)光。

她抬手撫上袖中那塊冰涼的瓷片,掌心的刺痛與心頭的震顫交織在一起。前世的復(fù)仇之路,她是孤身一人在雪地里爬行,每一步都踩著自己的血;可這一世,月光下,似乎有人為她點(diǎn)亮了一盞燈。

銀線小魚在裙角輕輕晃動,像是在點(diǎn)頭。沈驚寒望著蕭策消失的方向,突然握緊了拳——這一世,她不僅要復(fù)仇,還要讓那些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都暴露在這月光下。


更新時間:2025-07-15 08:0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