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君獨寵后,
我苦等猴子七百年他當著鐵扇公主的面對我發(fā)誓:“俺老孫要在這小妖精十八歲那天,
娶她過門!”我信了。為此,我拒了尊貴仙君的婚約,穿上嫁衣,在黑風山頂點起紅燭。
死猴子卻始終沒來。七百年后,我已是心腸冷硬的白骨夫人。而孫悟空的轉世之身,
就在五指山!冰封七百年的同心鎖驟然滾燙——死猴子,這次,我定要你親口解釋清楚,
為何那天沒來娶我!1人們叫我白骨精。但我給自己取名白素素。幾個月前。我瞞著十三姑,
偷偷離開黑風山,去了人間集市。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攤前,我被一塊小小的玉佩牢牢吸引住。
它靜靜躺在粗糙的藍布上,材質算不上頂好,
雕刻的紋樣卻極精巧——兩把精巧的小鎖頭尾相連,緊緊扣在一起。攤主見我盯著看,
懶洋洋地掀了掀:“姑娘好眼力,這叫‘同心鎖’?!薄巴逆i?”“送給心上人,
便是許下了永生永世的牽絆。任憑海枯石爛,天魂魄相依,再大的劫難也分不開嘍!
”我掏出了身上所有的妖丹碎屑換來的銀錢,拍在攤位上,抓起了那枚小小的玉鎖。
有一天我一定會把它送給我的真愛。我暗暗發(fā)誓。只為與他永生永世的牽絆……但是,
我可能活不到遇見真愛的時候了。天庭的屠妖令早已如寒霜般覆蓋了整個妖界。仙光過處,
無論大妖小怪,盡數化為飛灰。黑風山地處偏僻,消息閉塞,等我們真正嗅到危險時,
死亡的陰影已近在咫尺。我和十三姑,幾個姐妹,
被一隊兇神惡煞的天兵堵在了一處狹窄的峽谷里。十三姑奮力撐起一道妖霧屏障,
僅支撐了數息便劇烈波動。眼看要碎!“頂不住了!”她聲音里充滿了絕望,“素素,
你們快跑!”跑?往哪里跑?前后都是天兵,兩側是峭壁。我手里緊緊捏著同心鎖,
做好了灰飛煙滅的準備。一道赤紅色的流光!轟!將圍攻的天兵掀得人仰馬翻。
只看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擋在了我們與天兵之間。他身著赤金二色交織的仙甲,
面容俊朗如雕刻,眉宇間卻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凜然貴氣。那些天兵噤若寒蟬,躬身行禮。
“赤玄子!”為首的天將聲帶顫抖。赤玄子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按碎g妖類,
交由本君處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爾等,退下?!碧毂鴤兠婷嫦嘤U,如潮水般退去。
十三姑第一個反應過來,拉著姐妹們撲通跪倒在地:“多謝仙君救命大恩!多謝仙君!
”赤玄子緩步走近,伸出手,似乎想觸碰我的臉頰。我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避開了。
他并不惱:“你叫什么名字?”“白……白素素?!薄昂妹帧D?,本君既救了你,
便不會讓你再受傷害?!彼哪抗鈷哌^跪在地上的十三姑等人,“你們亦是。
”十三姑猛地抬頭,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狂喜光芒。攀上仙界,
這是她們這些掙扎在底層的小妖做夢都不敢想的通天之路!她立刻用眼神瘋狂示意我。
“本君對你,一見傾心?!薄?一見傾心?我被表白了?我愣住了,腦子里一片空白。
仙妖之別,如同天塹。一個高高在上的仙君,竟對一只卑微的白骨精一見鐘情?
這簡直比那些故事本子還要離奇荒誕。
“仙君……小妖何德何能……”我下意識地攥緊了那枚同心鎖?!氨揪f能,便是能!
”他伸出手,不容抗拒地將我扶起?!氨揪S你仙途坦蕩,許你萬載無憂。
”十三姑在背后激動得幾乎要暈過去,拼命地扯我的裙角。
姐妹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狂熱的羨慕與嫉妒。之后的日子里,赤玄子常來黑風山。
只為了見我。他待我極好,仙府瓊樓玉宇,奇花異草,仙果瓊漿,應有盡有。
他親自指點我修行,賜我仙丹靈藥,甚至耗費仙力為我洗煉這具白骨妖身,使其瑩白如玉,
更接近仙體。仿佛我是他掌中稀世的珍寶??刹恢獮楹危倚睦锟偸且黄H?。姐妹們都說,
被這樣一位尊貴的仙君如此珍視,是幾世修來的福分,該欣喜若狂才是??晌业男厍焕铮?/p>
那枚同心鎖貼著冰冷的肋骨,始終溫潤不起來?!皭垡粋€人……究竟該是什么感覺?
”我喃喃自問。赤玄子正式向天庭報備,言明欲與我締結仙緣。天庭斥責他“自甘墮落,
有辱仙門”,并責令他速速將我“處置”干凈,以正視聽。但是,
天庭低估了赤玄子對我的愛。當日,赤玄子便來了黑風山,不僅沒打算處置我,
還向我求了婚。三日后,赤玄子的仙府,張燈結彩,祥云繚繞,仙樂飄飄。
赤玄子為一只妖精舉辦了盛大的訂婚宴。他穿著華貴的赤金禮服,意氣風發(fā),
他緊緊握著我的手,向每一位仙客宣告:“此乃吾妻白素素?!敝車墓зR聲此起彼伏。
但我的心口像壓著一塊巨大的寒冰,幾乎喘不過氣。我現在明白了一件事——我不愛赤玄子。
終于,趁著赤玄子被一群妖怪仙人圍著敬酒寒暄的間隙,我再也忍受不住這令人窒息的氛圍,
找了個借口溜了出來。溜出這仙界?!陲L山頂,一陣陣腐朽氣息,
讓我這具白骨感到了一絲絲自在。就在這時,一陣睥睨天地、神佛不懼的沖天妖氣沖卷而來。
我抬頭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塊突兀的鷹嘴巖上,斜倚著一個身影。他一條腿隨意地曲著,
另一條腿懸在崖外晃蕩,手里拎著一個碩大的酒壇子,正仰頭痛飲。齊天大圣!孫悟空!
3大鬧天宮,攪翻地府,自封齊天,
被壓五行山……一幕幕驚心動魄的畫面在我腦海中瘋狂翻涌。
他是所有妖怪心中無法企及的神話,是反抗天庭、追求自由的圖騰!
那個頂天立地、無拘無束的英雄!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一股前所未有的沖動讓我忘記了一切矜持和膽怯?!按蟆薄把?!看你往哪里逃!
”一聲暴戾的斷喝如同驚雷炸響,硬生生掐斷了我未出口的音節(jié)!一道刺目欲盲的銀色仙光,
裹挾著森然的殺氣,朝著我當頭劈落!是屠妖仙!專門獵殺我們這些漏網之魚的天庭鷹犬!
完了!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魂飛魄散的結局。
就在那毀滅的仙光即將觸及我天靈蓋的剎那——“聒噪!
”一聲不耐煩的、帶著濃濃酒意的低吼響起!我只看到一道模糊的金色閃電撕裂空間,
后發(fā)先至!那根傳說中定海鎮(zhèn)天的如意金箍棒,在他手中仿佛輕若無物,隨意地向上一撩!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噗嗤”!
屠妖仙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他手中那柄銀光閃閃的斬妖劍,
劍尖距離我的眉心不過三寸,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孫悟空依舊保持著那個隨意的姿勢,
甚至沒看他一眼。他只是微微偏過頭,金色瞳孔帶著一絲被打擾了酒興的煩躁,
仿佛在看一只嗡嗡叫的蒼蠅。“滾?!币粋€字。屠妖仙如遭重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八厮?!
”一道赤紅流光瞬息而至,落在我身旁。是赤玄子?!皩O悟空!你敢傷她?!
”赤玄子一手護著我,一手已然掐起了威力強大的仙訣。孫悟空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吵死了。沒看俺老孫在喝酒嗎?”他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像是剛被吵醒,“要打?
改天奉陪,今天沒空?!薄俺嘈樱〔弧皇撬麄?。
”我努力讓自己的目光從孫悟空身上移開,卻徒勞無功,
“是剛才那個屠妖仙……是……是孫大圣救了我?!薄八厮?,離他遠點!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我們回去!”孫悟空跳到高處,四處尋找著什么。
“老子的星光寶盒沒了,你倆趕緊滾開,別耽誤老子在這里找東西?!毙枪鈱毢??
那個傳說中可以穿越時空的寶物?“猴子一派胡言,我成仙千年,都沒見過這玩意。
”赤玄子嘲諷道。4訂婚宴上,燭火搖曳,映照著華麗的陳設,
卻只讓我感到無邊無際的冰冷和窒息。我攥緊了袖中的同心鎖,
心底那簇被點燃的野火就越是熾烈地燃燒!離開?跟著那個猴子?我要像那只猴子一樣,
自由自在地活著!我走到窗邊,催動妖力,身形化作一縷輕煙般的慘白霧氣,
朝著黑風山的方向,拼盡全力飛遁而去!孫悟空正扛著金箍棒,
在一處山澗旁百無聊賴地走著,似乎準備離開黑風山地界?!拔梗『镒?!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微微發(fā)顫?!坝质悄氵@小骨頭?陰魂不散!
俺老孫沒空陪你玩過家家,趕緊回你的仙府去!”他揮揮手,像驅趕一只煩人的蒼蠅。
“等等!”我一個縱身擋在他面前,張開雙臂,“我不回去!我要跟你走!”“跟我走?
”孫悟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誰啊?你要跟著我?!”他繞過我,繼續(xù)往前走。
“我是白素素!”我倔強地追上去,“我可以給你洗衣做飯!收拾山洞!我……我不要成仙!
我只想跟著你,去花果山,做自由自在的妖怪!”我的聲音在山澗里回蕩?!俺乘懒?!
自由自在?呵,小骨頭,你懂什么叫自由自在?跟著俺老孫,可是要打天庭,踏凌霄的!
”他越走越快,身形在山林間幾個閃爍,眼看就要消失?!拔?!死猴子!你等等我!”于是,
黑風山崎嶇的山路上,便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桀驁不馴的齊天大圣扛著金箍棒在前面大步流星,
后面跟著一個氣力耗盡、氣喘吁吁、時不時被樹根絆倒的白骨精?!八篮镒?!你慢點!
”“再跟著,俺老孫一棒子敲碎你的骨頭!”“你敲??!敲碎了我變成骨粉也粘著你!
”“嘖!麻煩!”就這樣,一個拼命想甩掉“累贅”,一個鐵了心要當“狗皮膏藥”,
兩人一前一后,竟也走出了黑風山地界,進入了一片荒涼的山野。終于,
孫悟空尋了個背風的土坡,隨手把金箍棒往地上一插,自己往旁邊一塊大石頭上一靠,
閉目養(yǎng)神了。我累得骨頭架子快散了,找了個離他不遠的角落坐下,眼巴巴地看著他。
就在這時,一陣灼熱狂風從天邊席卷而來!一個身著火紅云裳、容貌艷麗的女子,
出現在我們面前!“孫悟空!你這潑猴!為什么不辭而別!
”鐵扇公主的聲音帶著滔天的怒火和怨氣!孫悟空只是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顯然對這位老冤家的糾纏習以為常?!吧俳o老娘裝死!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老娘燒死你!
”“哎喲喂!別別別!息怒息怒!”孫悟空幾步躥到我身邊,在我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一把將我拽了起來,力道大得我差點撲進他懷里!那只毛茸茸的手,
極其自然、極其親昵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俺老孫其實是有家室的人了!
”他對著鐵扇公主擠眉弄眼,舉起發(fā)誓的手:“俺老孫發(fā)過誓,要在這個小妖精十八歲那天,
風風光光地娶她過門!”轟!我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5鐵扇公主怒目而視著我?!跋眿D兒?
就這小妖精?孫悟空,你當老娘是傻子嗎?編瞎話也編個像樣點的!”“嘿!怎么說話呢!
”孫悟空把我摟得更緊了些,“俺老孫一言九鼎!天地可鑒!俺們可是真心相愛!情比金堅!
比那什么……什么海枯石爛還要堅!我們還有定情信物的……”他飛快地給我使眼色:哈?
在孫悟空眼神的催促下,
我突然想到了……我將那枚雕刻著兩把小鎖、象征著永生永世牽絆的同心鎖,
放進了他攤開的、毛茸茸的手掌心里!嗡!假戲……在這一刻,
化作了我洶涌澎湃的……真心!這枚玉佩,終于找到了它命中注定的歸宿!
鐵扇公主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很久。她閱人無數,自然能分辨出什么是偽裝,
什么是真情流露。她艷麗臉上的怒火和懷疑一點點褪去,
最終化為一種復雜的、帶著深深失落和自嘲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