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這是農(nóng)村人的客氣，他不會真的回來要水喝。她轉(zhuǎn)身往家走，剛進(jìn)院門，

就看見三個弟弟還蹲在槐樹下，地上的煙蒂堆得像座小墳。"姐，你還真買了？

"大哥站起來，眉頭擰成個疙瘩，"這錢花得不值！""值不值，俺爹說了才算。

"李秀英沒看他，招呼著聞聲過來的鄰居老王，"王叔，幫個忙唄，把這玩意兒抬屋里。

"老王是村里的電工，扛著梯子就過來了："秀英，早該裝了，你爹前兩天在村口乘涼，

喘得都說不出話，嘴唇干得跟砂紙似的。"兩個兒子沒動，就蹲在樹下看著。二弟掏出煙，

給大哥和三弟各遞了一根，打火機"啪"地響了一聲，火光在暮色里亮了亮，

照出他們臉上的不耐煩?？照{(diào)外機往墻上掛時，李秀英爬梯子遞螺絲，汗順著額角往下流，

滴在眼睛里，澀得她睜不開。老王在下面喊："慢點！別摔了！"她抹了把臉，

手上的油污蹭在臉頰上，像畫了道黑杠。突然，她聽見大哥在下面跟二弟嘀咕："等爹走了，

這空調(diào)能賣多少錢？"二弟說："最多兩百，還是看在是格力的份上。"線接好時，

天已經(jīng)擦黑。老王按了下遙控器，壓縮機"嗡"地響起來，像頭老黃牛在喘氣，

涼風(fēng)"呼"地從內(nèi)機里噴出來，吹得墻上的舊掛歷嘩嘩響——那是五年前的掛歷，

上面印著"闔家歡樂"四個金字，邊角已經(jīng)卷了毛，是爹當(dāng)年趕集時從供銷社領(lǐng)的。

李秀英趕緊跑到炕邊，爹還瞇著眼，嘴唇干裂得像松樹皮。她把風(fēng)口對著爹，

涼風(fēng)掃過他的臉，他的睫毛顫了顫，突然"咳"了一聲，不是那種撕心裂肺的喘，

倒像是松了口氣。"爹，涼快不？"她湊過去，聲音放得很輕。爹沒說話，眼珠慢慢轉(zhuǎn)了轉(zhuǎn)，

看向空調(diào)的方向，喉結(jié)動了動，像是在笑。這時，李秀英才發(fā)現(xiàn)，

爹的枕頭底下露出個紅布角，像是她小時候見過的，爹裝存折的那個布包。三、涼風(fēng)吹散的，

不止是汗，還有藏了三十年的謊夜里，李秀英在灶房煮米湯，

柴火是她下午從河灘撿的枯樹枝，燒起來噼啪響。西廂房傳來爭吵...